韩止又说：“一般分手后是不能作朋友的。下次我们再见，希望你能保持分寸。”

白薇不可思议看着他。他们刚才在做最亲密的事，她身上还有他留下的痕迹，但他警告她，下次见面要保持分寸。

韩止不接受白薇控诉的眼神，委屈地替自己辩解，“不要这么看我。是你不要我的。”

白薇转身，狠狠甩上卫生间的门。

热水从头顶浇下，白薇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怎么可能不要他。实在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无法左右的东西。这一瞬间，白薇想带着韩止远走高飞，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但她深知这是不可能的。社会中的人，以和他人建立联系为立足点，也因此受困于各种关系。

不一会儿，白薇缠裹浴巾，拉开卫生间的门。

门外摆着一张小凳，小凳上是她以前穿过的衣服。韩止靠在玄关处，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白薇故意弄出动静，韩止始终一动不动。

白薇抄起衣服，再次关上卫生间的门，脑中定格着韩止在玄关处的侧影。不说话的韩止，有深沉孤寂的味道，让她微微心疼，随即白薇掐自己的胳膊，现在不是母爱爆发的时候，千万不能心软。

白薇穿上韩止给她准备的白t恤和牛仔裤，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走到韩止面前，头发还在滴水，打湿领口。

韩止大梦初醒般抬头，看着她领口微怔，笑了，“好了？”笑容如大雪初霁，晃在白薇心头，荡起层层涟漪。

韩止说：“刚才的话，我道歉。分手之后还是朋友。”

白薇穿上鞋架上摆着的平底布鞋，越过他往外走。

韩止快速问：“马上就是五一节，单位组织教职员工旅游。能给我个面子，帮你一次吗？”

白薇重又回身看他，幽幽说道：“我不懂。”

韩止斟酌措辞，“我当时追求你的时候就说过，好聚好散。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能继续下去，我们也没必要弄得像仇人一样。能相遇本就是缘分，应该珍惜感激，不是吗？”

“所以？”

“用一次旅游结束我们的关系。如果五一节后你还决定要分手，韩止绝不纠缠。”

韩止信誓旦旦，白薇几乎要落荒而逃，最后一丝理智定住她的脚步，“你真没必要这样……”

“你不敢！你其实还喜欢我，但因为非感情问题选择放弃？白薇，你这样做很懦弱。不过我尊重你的懦弱，也请你在最后的时间中，给我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韩止一向看人很准。白薇觉得自己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不能让他看透。

“那……五一节过后呢？”白薇听到自己这样问。

“还是那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白薇闭了闭眼，恍惚中，微微点头。

韩止叹息，神情纵宠，“你呀……”

白薇不知他要说什么，只见他拉开门，门外是顾晓晓。

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都愣了愣。

顾晓晓率先对白薇说：“我回家没看到你。打你手机没人接听。我猜你在这里。”

韩止解释，“白薇来这里拿行李，不过没多少东西，她看过后决定都扔了。你来得正好，我就不送了。”

白薇麻木地跟着顾晓晓下楼，坐在车上，直到十字路口急刹车，白薇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冲，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顾晓晓声音平静，平静地听不出语调，“你可以回去找他。”

白薇系上安全带，摇头，“他对我失望了。回去也没用。”

顾晓晓挂挡，发动车子，嘴角挂着微笑，温婉得如同从古画走出的仕女一般。

寂寞的空间中，发动机声音躁动心神，白薇心中倏然刺痒，挑起笑，清冷的脸在车窗倒影出瑰丽的侧影，“你怎么不问我们发生什么？”

顾晓晓轻飘飘看她一眼，“我为什么问？能改变现状？”

白薇语噎。刚才那个瞬间，她好像得了失心疯，想用她和韩止的关系刺激顾晓晓，刺激顾晓晓发怒，然后他们吵架，或者打架……顾晓晓何其无辜！而且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该利用他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顾晓晓在路边停下车子，侧着身体对白薇说：“你现在心情不好，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们相处多年，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你如果心情不好，想做疯狂的事，现在下车，走回家。”

白薇当即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在漫长的走路过程中，白薇分析她现在处的境地。单位因她是蒋捷的女儿怀疑她的动机，蒋捷又用韩止的安危威胁她，逼迫她和韩止分手，蒋捷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她应该怎反击？

如她之前的打算，这份工作本来就是弥补小时候缺失的父爱，现在已经做到了，她可以尝试新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所以单位对她做停薪离职的决定并不会给她造成太大影响。

但她和韩止分手……

白薇回想她和韩止相熟的过程。一开始在餐厅她把饮料洒在韩止衣服上，又盯着他的小伙伴看个不停。那时候韩止惊讶而好奇地看着她，一定觉得她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才会表现如此奇怪。后来他们在案件中相熟，她一步步被他吸引……

韩止是上天赋予她的礼物，她该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白薇抿抿嘴角，抬头看天上星辰。星辰点点，隐藏在幽深的夜幕中。

路灯延伸到天际，白薇站在路边，始终不远不近跟着她的比亚迪也随之停下。白薇回头，对车里的人大声说：“晓晓，我想明白了。过两天休息，我要去找他。”

顾晓晓皱眉。韩止到底给白薇灌了什么迷魂汤，两人分手了还要黏黏糊糊搅和在一起？

白薇绕过车头，看着顾晓晓摇下车窗，一字一句道：“晓晓，我做事情向来都是有始有终。这是最后一次。”。

顾晓晓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眯着眼看白薇。路灯恍惚，顾晓晓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正对着她的脸像发光的美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两人相处多年，彼此太过熟悉，白薇惊觉她竟从未好好打量顾晓晓。

“噗嗤……”

顾晓晓咧嘴一笑，刚才凝固的氛围破裂成渣。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小薇，我是你朋友，希望你得到幸福。”

白薇忽然有些心慌，撑着车门解释，“我说真的。这次是真的分手了。我已经收到蒋捷的警告。那个女人是个疯子，她毁了我，我不能让她毁了韩止。我们分开是必须的。我……”

顾晓晓偏头，“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白薇狼狈地移开视线，“我们约定，用一场旅行彻底结束这段关系。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彻底分手。你帮我证明。”

顾晓晓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一下下规律敲打，垂着眼眸，笑了笑，“又在说胡说。不管是工作还是梦想，只要努力，都存在有始有终这么一说。但感情问题，我听到的从来都是藕断丝连……”

白薇捂着脸。

藕断丝连。

她肯定会和韩止藕断丝连的。韩止那么好，她怎么舍得放弃他。如果韩止再来诱惑她，她把持不住怎么办？如果韩止不来诱惑她，身边有了别人……白薇不敢再想下去。

“小薇？”

顾晓晓惊呼一声，趴到另一边开门，绕过车门，拍着白薇的后背，“你怎么了？”

白薇弓着腰，捂着胸口，昏黄的路灯照亮她雪白的脸，“我是不是很没用？”

顾晓晓抱着她蹲下来，“别激动，深呼吸。按我说的做。吸气……对……呼气……”

五月一号早晨，白薇提着前晚收拾好的行李，和做早饭的顾晓晓说：“我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

顾晓晓端着砂锅出来，回身又端出碗筷，再去厨房端出凉菜，一直不搭理白薇。

白薇锲而不舍，跟着顾晓晓说：“你可能不理解我，也不支持我，但你肯定知道我的性格，我决定的事情绝不反悔。今天不走，我明天也要走。即便耽误了这次旅行，我还能把韩止约出来把旅行补上……”

顾晓晓拉开椅子，“不吃饭，怎么走？”

白薇喜极而泣，抱着顾晓晓，“你真好。”

顾晓晓按着她肩膀坐下，“你对自己很不负责任。而我，一直在纵容你。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白薇宽解他，“你只是担心我身体。你放心，我带了速效救心丸，如果遇到心绞痛，我会吃药的。”

那天从韩止那边回来，她在路边差点疼死，顾晓晓教她做深呼吸，情况已然好转，但后来几天时不时感觉心脏刺疼，去医院检查，没发现大毛病，又找中医把脉，中医说了一堆肝气太旺心气不足之类的话，最后让她常备一瓶速效救心丸，叮嘱她情绪不要大起大落。

顾晓晓吃饭，食不知味，见白薇满面喜色，慢悠悠说：“你知道我和你母亲有联系吗？”

白薇一愣，“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最开始接触你是有目的的，你还当我是朋友吗？”顾晓晓看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粥，说出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事。(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