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惨淡的星光，李斌靠墙瘫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他醒来时，就在这里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好像梦一样，但他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冷血无情的白薇，袖手旁观的顾晓晓，沦为试验品的孙宏，还有在地下室被殴打最后妥协的韩止。

记忆停留在地下室，他听到韩止提出放他离开的要求，顾晓晓欣然同意，那时，韩止掐着他的胳膊，对上他的眼睛，“我是韩止。你是李斌。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他是李斌。

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徘徊。

慢慢地他记起很多事。那天傍晚，他和孙宏开车来北郊，找到废弃的老医院，前进区找线索，被顾晓晓抓包……也就是说，他们的车就在附近。

李斌晃晃悠悠站起来，艰难地往前移步。不知走了多久，迷迷糊糊看到前方的车子。李斌振作精神，一鼓作气踉跄地扑倒车子上，嘶哑的笑声滚出喉咙，身子软软地滑到。同时，车子尖锐的鸣叫响起，这是李斌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李斌的车子一直在韩祈的监控之中。韩祈第一时间找到李斌，呼叫救援队。

匆匆赶来的医疗队抬走李斌，韩祈沉着脸站在路边，不其然想到韩止。韩止去找顾晓晓，之后再无消息。他总有种“韩止凶多吉少”的预感。

上次他生出这样的预感，是在伏击恐怖主义时，伪装成餐厅服务员，看到进门的小乞儿，立刻联想到人体炸弹……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只有韩止一个弟弟。他得保护弟弟。韩祈快步跟上救援车，做到副驾驶，手握成拳头。

现在只有李斌知道里面的情况。李斌，一定要好好的。

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戴着蓝帽子蓝口罩的医生推开门出来，对守在门口的韩祈说：“病人胸前多次被划开，再被缝合。从缝合手法看，下手的人应该是同行。”

韩祈想起李斌传来的视频中，白薇手染鲜血的画面。

医生又说：“病人血液情况和正常人不一样，护士已经去化验血清。化验结果出来才能做下一步判断。现在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预计明天就能清醒。”

说话间，抢救室的门被彻底打开，前面护士引路拉着担架车，后面一个护士推着，旁边还有小护士举着输液瓶。三人不急不缓地走到电梯门口，正好过来一个拿着化验单的女孩。女孩看到担架床上的人，诧异地叫道：“李斌？”

电梯门开，护士把车推进去，女孩毫不犹豫跟进去，问其中一位护士，“您好，我是这位病人的朋友。他怎么了？”

护士说：“病重昏迷。具体情况问家属。”

很快，电梯停下，护士把担架车推出去。这一层是住院部，护士按照医嘱摆置床位，两人齐齐把李斌抬上去，另一人检查李斌的生命体征，把基本信息记录在床位的铭牌上。

女孩在门外看着护士做完这一切，等护士要离开时，才问：“请问，李斌的家属在哪里？”

“刚才还在楼下。一会儿就上来了。”护士才觉得奇怪，她们其实并没有见到病人家属，也不知道这位病人是否缴费。不过按照医生的要求做就行。

病房中只有李斌一位病人。

女孩站在旁边，仔细打量他消瘦的脸。看到他脸上涂了药，贴着棉布，不禁悲从中来。

“我就说你那位女士不是正经人，你不听。肯定是因为她，你才这么惨。”

韩祈到病房外，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看到床上的李斌，才慢慢进来，“请问……”

女孩一抹眼睛，朝韩祈笑了笑，“您好，我是李斌的朋友，我是王媛。是谁把他打成这样了？”

韩祈摸了摸鼻子，猜测王媛和李斌的关系，嘴上敷衍地解释，“其实，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变成这样了。为了保护他，不被仇家找到。他在这家医院的消息，你能暂且保密吗？”

王媛点头同意，“您是什么人？我以后该如何感谢您？”

这姑娘把李斌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看待，显然和李斌关系不同寻常，韩祈掂量一番，说：“我是他以前的同事，这次外出办事，正好遇到他。他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一个稳重的护工。你如果能照顾他，那是最好的。放心，我会照常发工资。”

王媛急急说道：“照顾他是应该的。”

韩祈笑了。

门外护士大声说：“韩祈家属，医生找。”

韩祈冲王媛点点头，快步到医生办公室，进门前，短信给属下发消息：调查王媛的信息。线索，李斌。

进门，关门。

医生站在白板前，冲门口的韩祈叹息一声，“病人身体中有一种不知名的物质。这种物质能让人产生某种幻觉，并对幻觉深信不疑。还好量不大，否则病人必须以严重妄想症转接精神科。”

韩祈问：“能分析出主要成分吗？”

“药剂科设备不行。暂时分析不出。我把样本提交上去了。你让你们的人试试看。”

韩祈沉吟片刻，拍拍医生的肩膀，“多谢了。”

医生突然问：“把这病人当成普通病人看待，真的没问题吗？”

韩祈说：“我敌人多，如果重视他，会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就行。对他下手的人既然放出他，就不会再动他。不过你们还是得看紧了，他现在是很重要的一位证人。”

韩止回到小楼中，遮的严严实实的医生帮他处理伤口，他养了两天，又在花圃外的秋千上见到白薇。

白薇穿着长款粉色毛衣，搭配白色的小靴子，头上戴着桃心发箍，扶着缰绳，一个人在秋千上晃悠。

韩止悄悄走到她后面。

一年的时间，白薇头发长了很多。

他以前曾帮她化妆，就感慨她头发长得快，现在已经长发及腰，随着秋千晃动，发尾在腰间摇摆。

白薇玩得无聊，停下，转头，看到韩止，惊叹，“你什么时候来的？要来一起玩吗？”

韩止坐下，白薇不自觉往一边移动，和他保持距离。

韩止自然不会让她为难，也往相反的方向移动。

小小的秋千，两人隔着两个肩宽的距离，谁都不看谁。

韩止忍不住问：“邀请我坐在秋千上，你是不是后悔了？”

白薇全身僵硬，她不喜欢和陌生人靠的太近，听到韩止戳破窗户纸，下意识拔高嗓门否认，“怎么会？”

韩止笑道：“人际关系是有距离的，距离可以保证心理界限不被侵占。普通人的距离要维持在一米以上，亲近的人保持在半米之内都没问题。我们现在不熟，坐得远些，彼此都有安全感。”

白薇干笑，“是吗？到底是教授，就是比一般人懂得多。”

韩止沉默中，有种矜持的冷傲。

白薇偏头看看他，“这两天都没见到你。晓晓说，你平常都很忙。”

“是挺忙吧。”韩止勾起眼角，侧着脸斜眼看他，眼角流出琉璃光一样的色彩，“你很关心我，是受到第二人格的影响吗？”

白薇没思考为何一直否认第二人格存在的韩止，会突然持相反的看法，听到韩止的调侃，心中咯噔一声，她的病是不是更严重了。

韩止说：“别怕。既然你家晓晓请我过来，也是因为相信我的能力。我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你得相信你自己，相信我……才有效果。”

白薇想到自己的病，就很不开心，轻轻抿起嘴角，“我先走了。”

韩止一个人荡着秋千摇晃，摇晃……

顾晓晓的要求就是让他做配角把这出戏演完。他没理由拒绝。他知道顾晓晓的小心思。之前他和白薇在一起，顾晓晓很不开心，顾晓晓也要他品尝这滋味……韩止嗤笑，舔舔嘴角。既然白薇当初能喜欢上他，第二人格自然也能喜欢他。

顾晓晓，这次怕是又让你失望了。

白薇快步回到别墅，一口气上二楼，正好看到顾晓晓站在窗边。顾晓晓听到声音，转身看到白薇，问：“跑步了？”

白薇摇头，“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顾晓晓送她回卧室。

白薇躺在床上，想着顾晓晓替他关门时的表情。和平常的顾晓晓迥然不同。她莫名有些心虚。

白薇起床。开门，到顾晓晓之前站着的窗户边。这个位置视角很好，能看清花园的一切，尤其是秋千那边的场景。

白薇倚在窗边，看到顾晓晓和韩止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秋千上，然后顾晓晓扶着缰绳，扯着韩止的领口，把韩止扯到地上，拳脚相加。

其中，韩止丝毫没有反抗。

白薇不喜。毕竟是给她治病的医生，怎能粗鲁以待？

秋千边上，韩止对顾晓晓说：“你既得不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何苦枉做小人？”

被顾晓晓揍的时候，韩止笑的越加张狂。顾晓晓眼睛发红，高高举起的拳头在看到韩止笑容的时候，硬生生停住。

慢条斯理起来，整理衣襟，顾晓晓黑着脸，扔下狠话，“走着瞧。”(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