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淋漓,洗尽尘寰。
养心殿中,坐在龙榻上批阅折子的皇帝听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忍不住放下了手中朱笔,缓步来到大敞着的门口,望着雨帘出神。
此时此刻,身为皇帝贴身大太监的梁辅安并不在皇帝身边,反倒是琼林宴那日提醒皇帝时间的小釉子在一旁伺候着。
还有不明所以的小宫人偷偷感慨着,这宫里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忽然,一个浑身漆黑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皇帝脚边,恭敬的跪好,吓得小釉子猛的打了一个哆嗦。
“我让你去查的事,查到了?”背对着暗卫皇帝若有所思的瞄了小釉子一眼,随后仰着头看向天空,问道。
“是。”暗卫声音低沉却动听,就是现代所说的那种男低音的感觉。他说完,从衣襟中掏出一张已经写好了的秘折,用双手举过头顶,将折子呈了上去。
皇帝扭头瞅了暗卫一眼,任由小釉子去拿过那道折子放在皇帝手上,一派漫不经心的翻看了起来。
巧妙的站在皇帝身后的小釉子趁着皇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暗卫的秘折上,自己悄咪咪的抬起眼皮快速的扫视了几眼折子上的内容。
那道秘折上赫然写着凤藻宫主殿那位娘家众人不能说的二三事。
看到这,愉快地眯了眯眼睛的小釉子继续偷瞄,在确认了折子上没有涉及到自家的小主,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乱转的目光正对上的皇帝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
偷窥被逮到的小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还没等皇帝对小釉子做什么处理的时候,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自回廊响起,大内总管梁辅安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一路小跑到皇帝身旁,跪地请安,仅看他这幅急促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事要禀报。
“什么事?”皇帝将目光从小釉子的脸上转移到梁辅安的脸上,声音平淡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凤藻宫来报,说是贾娘娘不好了…”梁辅安没有看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釉子,兀自跪倒在皇帝面前的地上说道。
“呵。”听了梁辅安的话,皇帝冷笑一声并没有急着对贾元春恰到时间的病发出什么感慨,反而是慢条斯理的指了指小釉子对一旁跪着的暗卫说道:“把这东西给他主子送去。”
暗卫眼疾手快的一把敲晕了想要哭嚎着求饶的小釉子,拎着腰带将人倒提着带了出去。一旁垂眸不语的梁辅安在心中冷笑一声,默不作声的重新接替了小釉子刚刚的位置,伺候在皇帝身边。
“梁辅安。”暗卫拎着小釉子离开之后,皇帝语气苍凉的说道:“你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以至于什么牛鬼蛇神都敢一再挑衅皇室的尊严。”
“皇上仁慈是天下苍生的福祉。”梁辅安避重就轻的回答着。
“哼哼…”皇帝笑了笑,却在下一秒的时候阴沉着脸一把摔了手中的秘折,他说道:“那贾氏还真是会利用朕这福祉啊!”
早就有收拾贾府意思的皇帝目光阴测测的,他抬起头看了看从屋檐滴落的雨珠,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并没有对传说中濒死的贾嫔娘娘有任何表示。
荣国府荣禧堂内,算计了一大通连仅剩的家底都赔了进去,却连根回报的毛都没见着的王夫人已经快要被气到疯魔了。
虽然在元春那里已经知道了小婉在皇家那个准儿媳的身份,只不过若是忠义亲王还活着,她可能还会有所顾虑,可忠义亲王已经死了,以己度人的王夫人不认为皇家会对小婉有多看重。
毕竟王夫人可不知道那日仙乐阵阵、漫天金莲的奇异景象是小婉她们搞出来的。
所以,王夫人认为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成功的让小婉被皇家扫地出门,然后在以施恩的姿态让宝玉纳了小婉为妾。这样一来满足了宝玉和贾母那个老虔婆,二来也方便了她对小婉身后那些嫁妆的搜刮。
而琼林宴上的那个探花郎,就是王夫人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那个探花郎原本是姑苏一乡绅的嫡长子,原是聘了小婉身边的三等丫鬟为妻子的。只是某次在寒山寺与那丫鬟私会的时候,偶然对去上香的小婉一次惊鸿一瞥后,便一改不上进的作风和不科举的主意,开始拼命努力了起来。
王夫人找到那位探花郎,并以舅母的身份暗示他自己可以对小婉的婚事做主。就这样,将一个有颜值有才华,但人品真的不咋样的举子给拽上的贼船。
当然,她做的这一切都是背着贾母的。否则,在王夫人有算计皇家心思的那一刻起,她就要住进小佛堂,被迫重病不得不卧床修养了。
然而让王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哪怕小婉的名声已经被她败坏得不像样子了,皇室居然也会将其维护至此。甚至不惜废掉一个新科探花。
为此,心思阴暗的王夫人想到外孙去世那天,女儿宫中凄凉的景象,不由得酸溜溜的想着:那林黛玉莫不是披着忠义亲王未亡人的皮,暗地里却勾搭上了身为小叔子的皇帝吧?
还好她这些龌蹉的想法一丁点都没有让贾母知道,否则哪怕是看在贾宝玉的面子上,王夫人也会直接被病逝而不是被病重了。
“不行!”坐立不安的王夫人一拍太师椅的扶手,低声对身后的周瑞家的说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去,快去,将租子再提一成!”
“是!”同样被小婉搜刮了家底的周瑞家的听闻王夫人的话,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念头不动声色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弓身从荣禧堂退了出去。
贪婪的奴才将主子的话修改了一下,再按照吩咐传了下去。此时,王夫人放出印子钱的利息已经高到借一还九的这个吓人的水平了。
周瑞家的刚刚离开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阵乱哄哄的喧嚣声。
心绪不宁的王夫人烦躁的起身,掀开内室门口的珠帘走到外间,真当她准备出去院子里看看到底哪个不长眼的在她面前放肆的时候,被她遣去大观园寻宝玉的玉钏儿便带着一脸的惊慌失措向她迎了过来。
“太太,不好了太太!”玉钏儿看着王夫人黑着的脸色,想到王夫人平时的手段,不禁胆怯的咽了咽唾沫。
“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叫你去寻宝玉吗?”王夫人皱着眉头看向了玉钏儿。
“宝…二爷的玉…碎了…”玉钏儿被王夫人一吓,那句‘宝玉’瞬间就吞回了肚子里,犹犹豫豫的说道。
“你说什么?!!”王夫人的声音一下子提升到了尖锐的程度,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神,问道:“宝玉在哪?”
“在,在荣庆堂老太太那里…”
“到底怎么回事?”王夫人听到宝玉在贾母那里,不由得将差点跳出来的心塞回了嗓子眼,问道。
“史大姑娘定亲的那家催的急,说是已经定下日子了,来向老太太道喜的时候让二爷给见着了…”然后二爷就犯了痴病什么的,就算玉钏儿不说,身为亲娘的王夫人也懂得。
毕竟是自己的儿砸,贾宝玉是个什么尿性,王夫人真的是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
在小婉离开前,曾让系统菌把贾宝玉的通灵宝玉用了一个看起来很像的玉佩给换了。
那毕竟是女娲娘娘的石头,就算是娘娘不要了,也容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来算计。
这就导致了得知史湘云要出嫁而闹了起来再次摔玉的时候,结实得如同一块假玉一般的‘宝玉’应声而碎,而不作不死的贾宝玉也就这样随着玉碎而痴了。
然而,对于王夫人这样典型的双标狗来说,错误一定都是别人的,她的宝玉不可能有错。
所以这次的事故也一定是凑不要脸的史湘云勾搭了宝玉,致使他犯病才会摔玉的,与宝玉本身并无干系。
“这个贱人…”闻言,王夫人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佛珠握得咯咯做响。
整个贾府谁不知道史湘云对宝玉有意,而史湘云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是什么意思又有谁会不知道呢?想到这,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尊严和权力被侵.犯了的王夫人一甩袖子,不管不顾的就要往荣庆堂去找贾母撕逼。
气势汹汹的王夫人赶到荣庆堂时,荣庆堂还处于宝玉的玉碎了的这个震惊的认知中而显得乱哄哄的。她像是一只被触怒了的母兽一般,丝毫不给贾母一点面子,全程指桑骂槐的将史湘云骂得一路哭着离开了贾府。
还像是战胜了敌人的将军一般,领着她自己挑选出的准儿媳薛宝钗在贾母面前耀武扬威。
仿佛连贾政都管不了她了一般。
于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王夫人愉快的领着薛宝钗跟贾母‘商量’着将宝、钗二人的婚事提前,好为宝玉冲冲喜气。
因为宝玉还痴着,心力憔悴的贾母即使差点被王夫人骑到头上撒野,也的确是没有什么精力再去理会王夫人放肆的举动,也就有些她去折腾了。
毕竟,贾母的年纪是真的大了。
此时此刻,为了给儿子的婚事充门面而急着四处敛财的王夫人并不知晓,一场对她对贾府而言都是一场堪称灭顶的劫难已经上线,并处于正在派送中的状态。
过些日子之后,当一水儿红衣银甲的天策卫拎着长.枪,在新统领丰远侯世子的带领下将贾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还在算计新媳妇嫁妆的王夫人才得以知晓,原来前些日子的风平浪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跪在厅堂中听着天策卫口述她自己罪行的王夫人冷眼旁观着贾府其他主子的丑态,目光冷漠及了。
“我输了,可你们也没赢。”
她这样说着,仿佛大仇得报一般的看向贾母,边笑边哭。在贾母仿佛凌迟一般的目光中,王夫人擦了擦颊边的泪珠子对她笑了笑,一如当初那个被贾母挑中,准备嫁给贾政的含羞少女。
那些天策卫冷眼旁观着王夫人癫狂的样子,按照上面的吩咐出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太监,硬生生在一片嘤嘤哭泣的声音中,将鸠酒给王夫人灌了下去。
“贾老太君。”表哥控的丰远侯世子手中拿着小婉托付给林管家的地契与银票来到贾母面前,说道:“这是林家姑娘离开前托我交给你的,说是全当做谢过老太太疼她一场了。”
说完,便带着天策卫押着贾府一众男丁与女犯上了囚车,往刑部大牢的方向驶去。
徒留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忽然明白过来,小婉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的贾母颤巍巍的站在原地,手中摩挲着小婉留给她们的那些东西,忍不住老泪纵横。
是她老婆子对不住玉儿这好孩子了…
都道是娶妻当娶贤,这句话果然不假,果然不假啊…
皇城中的皇帝听着暗卫对丰远侯世子这一行为的汇报不禁顿住了,良久,他才低声嘟囔出一句:
“果然还是心软了…”
而此时,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大唐万花谷。
和煦的微风中带着花海中飘散出来的花香,已经在万花谷呆了一年多的花满楼此时已经摆脱了只能看见一点光点的状态,虽然看远处还是模模糊糊的,可好歹是能看见东西了不是。
后续的修养也得慢慢来,总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吧。
闲来无事准备去三星望月为大师兄跑个腿的花满楼刚好碰到因为第一次进入江湖这个繁杂却又简单的世界,对墨羽雕这种高级配置还有些敬谢不敏的迎春惜春两个小姑娘,跟着尉迟云憧往三星望月那边走。
秉承着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花满楼上前去询问了那两个衣着与此间画风明显不符,看起来有些好奇又有些拘谨的小姑娘是否需要帮助。
在得知迎春和惜春是拿着小婉的推荐信来花谷拜师的大家闺秀之后,花满楼面色不改的喊了两个眼巴巴望着他的小花萝,让小花萝们带着两个小姑娘去换衣服。
而后,在秦风花哥花满楼的带领下,刚刚换好一身半夏套校服的迎春与惜春来到孙思邈面前,等候孙思邈读过小婉的信件之后,开始正式行拜师礼。
“你们如若要随我学医,成为万花谷弟子,须随我立下誓言: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我且问你们,是否愿意终生遵行此誓,正式成为我万花谷弟子?”
孙思邈慈和的嗓音,恰到好处的安抚了初来乍到有些惶恐不安的两个小姑娘的情绪,她们两个对视一眼,想起远在另一个世界挣扎着做任务的小婉给她们说过的那个偌大的江湖与形形色色的门派,一股豪情不禁从胸中涌起、回荡。
她们齐声说道:“愿随师父行医,济世苍生!”
声音清脆爽朗,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那好,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青岩万花谷正式弟子!希望你以后能坚守今日之言,虽身处桃源,亦心忧天下!”
“弟子遵命!”两个小姐妹对视一眼,眉眼弯弯的。
这就是‘身在桃园隐,心怀天下先’的万花谷。
自此,那个世界的纷乱与龌蹉再与她们无关,天高海阔江湖甚大,她们以此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