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田野绿油油的,焕发着生机。
带着斗笠的农夫,披着蓑衣,行走在乡野间,惊起了一群冲天的白鹭。
一个衣着单薄,脸上都是胡须的男人,坐在山崖边,凌乱的发上沾着露珠,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眺望远方。
“季岩,下雨了,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铁做的,你没有知觉吗?不冷啊?傻子?”
“你来了?”
盘山虎撑着伞,走到季岩的身后,遮过他的头顶。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无法释怀吗?”
盘山虎坐下来,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后脊发凉,嘴上淡淡说道:
“童谣若是还在世,她一定不想看见你这么颓废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她怎么能够放心呢?”
童谣……
季岩听见那个名字,身子顿了顿,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盘山虎瞥见泪珠滴落,眼神转了转。
“兄弟,童谣已经没了,你认清这个事实,重新生活,生活还要继续的,童谣定然不想看见你这么自暴自弃的样子。”
季岩抓紧酒瓶:“她没有死。”
“她一个女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都残废了。何况,她还是和那个很辣的白笙一起掉下去的,如果她不死,那个白笙也死不了,白笙没有死,她又怎么能忍受童谣活在这个世上呢?”
“我没有见到她的尸首,我不信。”
季岩站起来,盘山虎无奈叹了一声。
“季岩,你要去哪里?”
季岩看着黑幽幽的山底,冷道:“我要去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别找了,都找了一个月,如果能够找到的,早就找到了,你就别废那个力气了!我猜想,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尸首的原因,可能是,她的尸体早就被那些野兽给吃了!”
季岩揪住盘山虎的衣服,眼睛红的,要吃人一样:“盘山虎,你住口!”
盘山虎反手抓住季岩,季岩想要反抗,可多日没有进食,纵使再强大,也打不过本就强壮的盘山虎。
“季岩,你给我醒一醒!”
盘山虎掰过季岩的脸,指着那一片恐怖的深渊,厉声咒骂:
“这个地方,掉下去那么多人,你听说过,有几个人可以活着回来的,有几个人的尸首是可以找到的?你心里早就清楚,童谣不可能活着回来,你怎么就是不相信这个事实呢?”
“盘山虎,放手!”
“我不放!”
“别惹我!”季岩露出凶狠的神情,一拳头砸在盘山虎的脸上。
盘山虎退后一步,揪住季岩的衣服,一把扔到泥潭里。
“季岩,你给我醒一醒。童谣已经死了,她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她死了!”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是无法解释的,没有碰到白笙的时候,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你相信吗?童谣,也许待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正等着我去救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她胆子小。”
“我不相信。”
“那酒还有希望!”
“白笙是鬼,鬼应该不会死,可是,黑玄灵也找不到她,他也没有办法。童谣没了。”
季岩失声冷笑,“她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她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就消失在我的眼里,她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她不是。”
“是!童谣不是狠心的人,你季岩才是!”
季岩抿唇一笑,嘴角带着血。
“季岩,你才是那个狠心的人!你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儿,才没了娘,你这个爹又没有管她,她多可怜啊,一出生,就爹不疼,娘不要,还不如当初,不要把她生下来算了!”
盘山虎气的语无伦次,脑子充血。
“黑水镇的百姓,乱的跟一锅粥一样,裴东岳那个家伙走了,官府没有人管,那些犯事的,偷鸡摸狗的,通通出来搞事情,黑水镇,迟早要永无宁日的!你季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去当黑水镇的县丞呢!”
“还有啊!你自己天天装痛苦,装忧愁,童谣没了,只有你难过?我就不难过,小甜就没有难过?沈碧,红杏,张丽丽,那些和童谣关系好的,她们就不难过?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
“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岩擦掉血,站起身来,满身的泥泞和水珠。
盘山虎看着季岩要走,气的半死。
“季岩,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站住,你给老子站住,别以为你这么惨,我就不敢打你了,你要是还敢下去找童谣,老子我,老子我打断你的狗腿!”
盘山虎操起一根粗的木棍,冲着季岩大呼小叫。
季岩像幽灵一样,转过身,盘山虎一时火大,大步跑过来就是冲着季岩的后背,敲了一棍。
季岩啪的一声扑进泥潭里,脸上都是脏水,吐出一口的血水。
“我说打你,你还真是不躲啊?你说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季岩,季岩,你没事儿吧?季岩,季岩……”
盘山虎抱起季岩,捧着他的脸,探了探人中。
季岩不耐烦似的,推开盘山虎。
“滚开!”
沈碧和季小甜抱着孩子上来,小甜看见他哥倒在血泊里,跟疯了一样,推开盘山虎。
“你干嘛呢!你干嘛打我哥,你存心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疯了!!!!”
“小甜,小甜你别误会,我是看见他无精打采的,就跟没了魂儿一样,我看着不忍心啊!小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甜啊。”
“你滚开,你真是让人恶心!”
沈碧抱着孩子过来,生平第一次看见季岩这个落魄的样子,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表哥,你别这样了,好不好?”
季岩缓缓睁开眼,看见沈碧怀里的孩子,手摸了上去。
孩子闭着眼睛,乌黑浓密的睫毛,因为季岩冰凉的手的触碰,扑闪扑闪了一下,接着,一声嚎啕大哭,又哭了起来。
季岩惊恐收回手。
沈碧看着季岩生疏的样子,挤出一丝苦笑,“孩子刚刚出生,就没有了母乳,现在,靠着丽丽姐的母乳续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的原因,老是哭,怎么都哄不好。”
季岩看着孩子皱瘪的脸庞,确实很消瘦。
季小甜凑过来,看着孩子,
“大哥,孩子都没有名字呢,你给她取个名字吧,好不好?”
季岩看着孩子,抚上孩子脆弱的脸孔,眸色暗几分,漆黑的眼睛夹着光,黑幽幽的夜里,一道强光。
“就叫季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