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景国公如何揣测,引起这些事端的夏云起在天黑后偷偷摸进了国公府后院。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半夜潜进内院,私会臣子侧室。”
夏云起听了叶辰月的话也不恼,只平静道:“两次见面,叶先生却是大为不同。”
“如何不同?”
“第一次见叶先生,先生就像是那精雕细琢的美玉,温润风雅。如今再见先生,却是在这深宅内院,换了身份,先生心气也不同了吗?”
叶辰月沉了脸:“太子殿下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为了看看我的心气?”
夏云起觉得此刻的叶辰月像是小猫竖起来全身的毛,仿佛下一刻钟便会跳起来呼你一脸爪子印。
“先生的困局,我能解。”夏云起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先生生平所学,鸿鹄之志,难道要在这高墙大院里困守一身,蹉跎岁月。”
自然是不愿意。
“那殿下的困局呢?”叶辰月眼神清明,看着夏云起道,“今日之事,殿下是否得偿所愿呢?”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夏云起翘起唇角:“尚可。不过报答先生的救命之恩,我是认真的。至少,现在景国公府上下,没人敢轻易招惹你不是吗?”
叶辰月不置可否。夏云起又道:“京中世家,大多同气连枝,先生既然生于王侯之家,如何能置身事外,不如早做打算。”
“殿下是想借此机会将景国公收入麾下?那殿下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经过今日这一出杜太师虽然会怀疑,但景国公还没到非屈服不可的地步。景国公是世袭罔替,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再去争夺更高的地位。”
夏云起摇头道:“我不想拉拢任何人。今日利用了你,一是为解先生困局,二是为打破这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暗起云涌的局面。只要杜太师听说今日之事,即便景国公愿意投靠,杜太师也不敢全心全意信任他。”
“靠这些威逼利诱的手段争取那至尊之位,即便争到了又能怎样,必然是要在这条路上迷失了本心。想我大夏太祖征战天下,平定战火。可惜后世子孙不孝,眼看着周边弱国崛起,而我泱泱大国却不断地内耗。我争这至尊之位,是为边境百姓不受欺凌,是为国家不被蚕食。我要的是为国为民的纯臣,而非世家之中这些蝇营狗苟之徒。”
此时月色攀升,照亮了夏云起坚毅的面庞。叶辰月觉得胸中一热,自己也曾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一展抱负。可惜朝政昏聩,王侯世家皆为私利,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为官的初衷。
自从嫡母打压,叶辰月早断了入仕之心。被迫出嫁后更是心中愤懑,满以为自己余生都要活在内宅的尔虞我诈之中。
可今日夏云起一番话,重新激起了叶辰月心中的抱负。男儿本色当如此,文臣为民谏身死,武将为国战肉躯。
夏云起早已离开,叶辰月却陷入深思。夏云起说得对,朝中局势风云变幻,京中权贵早已身处漩涡中心,自己如何能独善其身。从父亲将自己嫁入景国公府那天起,自己便再无退路了。
叶辰月握了握拳,更坚定了内心,既然避无可避,何不掌握主动权。
第二日,叶辰月回了宣威侯府,景国公府上下无人敢拦。
宣威侯夫人柳氏此时恨不得咬碎了牙,小畜生出嫁那天不拜嫡母拜灵牌已经让自己丢尽了脸面,如今还要回来再生事端。
叶辰月看着宣威侯夫妇暗沉的神色,不禁嗤笑道:“父亲与夫人本想巴结景国公,以此换取大哥的前程似锦,而今目的可是达到了?”
宣威侯看着叶辰月漫不经心用茶盏盖撇了撇浮沫,气得肝疼。
就为叶辰月新婚当晚闹得那一出,景国公夫人在王公太太们面前当中给了柳氏难看,景国公更是未曾理会过宣威侯。
景国公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侯,在朝中很是有些地位,因着他的无视,宣威侯受了众人不少冷落和耻笑。
柳氏尖声道:“老爷,这小畜生何曾将侯府和你放在眼里。”
宣威侯铁青着脸,还不待发作,便被叶辰月的话震得呆立当场。
“父亲,莫说儿子不为侯府打算,我可是给你找了个比景国公更硬的靠山呢。”叶辰月不理会柳氏的挑拨,语气轻松。
“昨日太子殿下造访,我想马上,整个朝堂都会知道你投了东宫的路子。”
“什么?我没……”话至一半,宣威侯突然明白叶辰月的意思,狰狞道,“小畜生,你……你是故意要拖着整个侯府下水。”
“整个侯府?”叶辰月笑道,“父亲怎么忘了,我已经是景国公世子的侧室了,父亲将我用做联姻,别人会怎么看呢?必是父亲为了替太子拉拢景国公,才舍了儿子出去。”
宣威侯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替太子办事。”
“现在谁还会信呢!”叶辰月看着宣威侯青筋暴露的手,觉得一丝快意冒出。
“不光是父亲呢,还有卫国公,大家都是姻亲,想必也是同坐一条船的。”
叶辰月轻快的声音落在柳氏耳中,却如旱天惊雷。
“你说什么?小畜生你敢!”柳氏失了理智,娘家是她最大的依仗。
“夫人得问自己啊。不是夫人向父亲提议将我嫁出去的吗?也是夫人一手操办,搭了景国公世子的线。夫人此番忙前忙后,定然是有父亲和卫国公的授意啊。”
叶辰月心下畅快,柳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满以为自己的一番忙活既是为儿子谋划,也除了个眼中钉。却不想搭上了侯府和卫国公府。
“父亲此刻不该想着如何与我生气,倒是应该好好想想,如何与两位国公爷交代。”叶辰月歪着头想了想,“啊,还有我夫君的正室姻亲,靖阳侯。”
宣威侯冷冷抽了口气,世家大族之间多有联姻,照这么算下去,能牵出多少人。朝中派系复杂,但大多都是暗中支持,皇帝正值盛年,谁也不敢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叶辰月与夏云起这一搅和,将京中这潭水搅得更浑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