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公心下发懵,可还是强迫自己定了定神,问道:“可这与吐蕃之事有何关系?”
“这些数目巨大的盐,可能是去了西边。吐蕃位处西地高原,人们所食之盐多为我大夏提供。从前朝起,吐蕃就为我大夏之臣属国,为的就是换取我们的食盐、布匹等物。而储存了如此之多的盐,十年内,他们都不需要依靠我们的供给。你说,陛下急不急!”王尚书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陛下是要先抓内鬼?”
王尚书点头道:“正是,这内鬼不除,陛下心中不安。国公爷您想啊,今日流出去的只是盐,明日流出去会不会就是大夏的兵力分布图!”
“此事,可有眉目?”景国公斟酌着问道。
“呃……想必陛下心中自有决断。”王尚书换了酒杯,替自己和景国公沾满,举杯道,“我们还是喝酒,来下官敬您。”
景国公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事关机密,泄露了可是死罪。
回到家后,景国公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巧?”
“老爷,什么事这么巧?”景国公夫人端了茶进来,正听见景国公自言自语的这么一句。
景国公喝了一口茶道:“妇道人家,跟你说了也不明白,庭岳呢?”
“不是你吩咐他去办差吗,他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每日都是晚间方能得空回来,这会子我又上哪找他去?”
景国公夫人见丈夫心情似乎有些沉闷,心下犹豫,终是咬咬牙道:“老爷,欣儿已经跪了两天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哼。”景国公盖上茶盖,冷哼道,“她会认为自己错了?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都是你平时娇惯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景国公夫人一时语塞,她对女儿确实是百般纵容,但欣儿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金贵,哪家的贵女不是这么宠着的。
“说了三天便一天都不能少,也该让她吃点苦头受点教训。”景国公挥了挥手,不欲多谈。
景国公夫人见丈夫似是心事烦忧,也不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又偷偷往祠堂里递了个包子。管事的见着是夫人亲自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到院外喝口水,只当没看见。
余庭岳回府已是掌灯时分,一回来就进了书房。
“父亲,所有盐车都已经整装出发了,仓库我也命人清理干净,绝不会留下痕迹。”
余庭岳见景国公眉头紧锁,态度不见放松,又问道:“父亲可还是不放心?”
“哎……”景国公长叹一声,“这次我们恐怕没这么轻易过关了。今日我约了兵部尚书,他向我透露,江南的几个盐场是同时发现账目有问题,这也太巧了。”
余庭岳惊道:“怎么回事同时发现?”几个盐场虽然同属江南都转运盐使司管辖,但各自有不同的账本和掌事官,能同时发现账目问题的可能性不大,除非……
“可是事情泄漏了,被人发现了端倪?”
景国公点点头道:“之前与我们合作的盐运司因为姻亲下狱受了牵连,被贬到岭南为官。”
“这事我知道啊,他本来是要流放的,是父亲替他周旋才改判的。幸好他卸任之前我们已经将现在这批货都转移出来了,账目也是抹平了才让他走的啊。”
“新上任的盐运司是怎么发现的?虽说他刚到任,确实要查看账册,核对库存,可他上任不过两月,怎么这么轻易就看出问题,这不太寻常啊!”
父子两人同时陷入了困惑。
景国公府小竹林里,叶辰月与夏云起对坐。
夏云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嗯,这回可是正经的茉莉茶没错了,我总不至于回回来都能碰上你熏洗茶壶吧!”
叶辰月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啜一口,朝夏云起泯然一笑,以此来来回答夏云起。
“陈品彦刚到江南不过两月有余,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发现账本有问题,他的前任在盐运司上干了九年,若不是受了牵连也不会卸任,能力还是不错的。”叶辰月听说过前任盐运司史正昌,此人掌管江南盐运衙门多年,绝不只是熬资历而已。
但见夏云起老神在在,品了口茶但笑不语。叶辰月突然想到什么,转而笑到:“那想必是殿下的手笔了。陈大人是北方人,初到江南车马劳顿,光水土不服就能令他折腾大半月。”
夏日晚间的风还带着白日里的闷热,但是看着叶辰月这个清谈又带了一丝俏皮的笑容,不知怎的夏云起只觉得那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于是也笑了,学着叶辰月的样子微微露着虎牙。
“少爷,太子殿下在笑什么?怪瘆人的。”平安靠近叶辰月,今天的太子殿下好似有些不一样,总是露出这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
“胡说。”叶辰月看着夏云起脸色尴尬,轻敲了一下平安的头,“你再去泡壶茶来。”
“殿下莫怪,平安嘴笨,不会说话。”
“无妨无妨。”夏云起摆手道,“这几年我早就暗中搜寻景国公私下贩盐的证据,可是他们行事谨慎,我一时无从下手。直到前任盐运使被调任,才总算有了一个缺口。”
叶辰月看着夏云起运筹帷幄的样子,也觉得心下放松不少,仿佛什么问题都能迎难而解。“我猜,不止这一个缺口吧,殿下定然还有后招。”
夏云起轻笑道:“知我者,先生也。这后招嘛,就出在河内榆林县。”
叶辰月看他故作神秘,心下好笑,堂堂太子殿下竟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遂配合问道:“不知榆林县有何玄机?”
“父皇去年西巡,河内巡抚为了恭迎圣驾,在榆林建了行宫,听说为了表示对天子的恭敬,还翻修了当地的民房屋舍,拓宽街道,清运河道。榆林因此地价上涨,成为河内名县。他们把盐运往甘南,河内是必经之地,必然被景国公收买。我的人使了些小手段,稍稍挑拨一下,河内盐课提举司果然就着了道,想要更多好处。一边要得多,那必然就得从另一边拿,自然就离心了,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呐。”
说到后面,夏云起装作一副甚是惋惜的样子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