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得了门房的通报,带着一干丫鬟婆子去往偏门。
“我们二公子好大的派头,这一当上员外郎就开始摆官老爷的威风了。”柳氏人还未到,声音却早已远远传来。
叶辰月躬身一拜:“大夫人。”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受你这么大礼。”柳氏嘴上这么说着,可丝毫没有要叶辰月起身的打算。
叶辰月又一拜道:“既然已经见过夫人了,夫人若无吩咐,那辰月便先告退了。”
柳氏瞪大了眼睛。
宣威侯那日在朝堂上战战兢兢,唯恐皇帝发难,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回府,便狠狠训了柳氏一顿。
自从卫国公被降爵,柳氏再也没了往日里的风光,宣威侯越来越不耐烦与她说话,几房姨娘那里倒是去得勤快。柳氏忍了几日欲要发作,还是娘家带来的奶麽麽拦下了她。
“夫人,如今咱们失了卫国公府这个依仗,若再与老爷闹僵,可就真的要麻烦了,夫人不若暂且忍耐一二。”
“我已经忍得够多了,自那小畜生出嫁起,他就一直让我忍,现在看我娘家倒了,生怕受牵连,恨不得连我也划清界限。”柳氏气得直拍桌子,“他还天天去那几个浪蹄子房里,我还要忍?我非要闹得他鸡飞狗跳不可。”
奶麽麽拉着柳氏道:“夫人,你还有世子啊,世子可不就是你最大的依仗吗?”
“承玉!”柳氏听到儿子,终于冷静下来,“是啊,我还有承玉,他是世子,这位置是皇上钦定的,谁也夺不走。”
奶麽麽继续劝道:“可不是么,等世子将来袭爵,您就是老夫人了。若是世子再得些功名,这府里上下不都得仰其鼻息!”
柳氏点点头,觉得确实如此。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世子谋一份好差事,景国公那边是指望不上了,没牵扯进去已经是万幸了。”
柳氏咬牙到:“可恨那小畜生,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太子这个高枝儿,竟就封了员外郎,他也不怕撑死。”
“夫人,眼下还不能同二少爷撕破脸。”奶麽麽附耳道,“夫人不如哄哄侯爷,能不能让二少爷与太子说说,给世子也挣个一官半职,世子出息了,侯爷面上也有光不是!”
“这能成吗?”柳氏犹豫,去求叶辰月她是千般不愿意。
“有什么不成的,二少爷不管攀上了谁,也是侯府的人,侯爷始终是他父亲,他敢不尊父命?”
“他如何不敢!”柳氏想到从前,又是咬牙切齿。
奶麽麽宽慰道:“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是从四品的官儿,这不孝之名传出去,还不得压死他。人言可畏,即便有太子给他撑腰又有什么用。”
柳氏与奶麽麽一合计,压下心中不快,温言软语地将宣威侯哄回了房。
太祖开国时封的那些爵位,传到现在大抵都只有虚衔,宣威侯虽是从三品侯,可说道实际官职只是个正四品的通义大夫,没什么存在感。
被他嫁出去的二儿子封从四品员外郎,让他觉得这脸打得火辣辣的,连着几日告假不敢上朝,现在又如何放得下脸面。
“老爷,你是他父亲,说什么脸面不脸面。二少爷如今不再是景国公府的人了,他可曾回来拜会过父亲?就是员外郎又怎么样,这天下的理说到哪里都一样。”柳氏怂了宣威侯以父子之名压着叶辰月,不怕他不就范。
可眼下这出是怎么回事?
柳氏觉得脸上甚是无光,怒道:“站住,你回府一不进门,二不拜谒父亲是何道理?”
叶辰月闻言转过身,道:“我今日来得匆忙,并未准备厚礼,想来是父亲生气了,不让我进门,我这就回去准备。再邀上几个同僚,更显重视,不知夫人觉得如何?”
叶辰月的意思很明显,你今天拦着我,我就敢给你闹大。
“竖子尔敢!”柳氏正要发作,一旁的奶麽麽连忙耳语道,“夫人,今日是为了世子之事,莫让二少爷拿了话柄。左右不过是道门,从哪进不一样,今天且放他一码,莫误了正事。”
柳氏对着叶辰月冷哼一声,吩咐底下丫鬟:“请二少爷去偏厅等候,我去叫老爷。”说完甩袖离去。
那门房见夫人都气短了,更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引了人去正门。
夏云起从未到过宣威侯府,侯府之中除了叶衡本人自然没人认得出这位与二少爷同来的翩翩公子是太子殿下。只当他是京中官员子弟,到了偏厅只上了普通的山泉茶便匆匆离去。
夏云起坐在上首,拿了茶盏慢慢喝着。
“刚刚让殿下见笑了。”叶辰月无奈道。
夏云起摆摆手:“你我都是同病相怜,嫡母难缠。”
叶辰月放下杯子道:“我那嫡母多半要再给我下马威,多晾我一会儿,殿下可以到院子逛逛。”
夏云起一想也是,今日到底是宣威侯的内宅家事,自己并不方便掺和。遂随了平安去廊外的小花园,若是宣威侯夫妇为难人,自己再出面就是了。
柳氏心中气恼,果然故意拖了小半个时辰才让人去请宣威侯。等到两人姗姗来迟时,日头都快要偏西了。
叶辰月见两人进来,起身恭恭敬敬地又是一拜:“父亲。”
宣威侯不太自在地应了一声,与柳氏一起坐到了主位。
“咳。”柳氏假意咳嗽一声,手肘顶了顶宣威侯。
“那个……辰月,你近来还好吧?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为父甚是担心。”
“多谢父亲挂心,索性没被牵扯进这次的官盐案,不然此时说不定早已倒在流放的路上了。”三千里流放路,一路上以地为席,饥不裹腹,还要遭受鞭打,走到一半便会病死饿死一半人。侥幸活下来的人到了苦寒之地,也是手带镣铐,充做劳力。
景国公入狱后,父亲可曾挂心过自己,可曾寻求方法找过自己?他最担心的恐怕是会不会牵连到侯府,恨不得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