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凤凝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便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了,她细细听了听,基本上都是漫琳那个贴身丫鬟咄咄逼人的嚷嚷声。
天刚蒙蒙亮,倩儿带着一干人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说是凤凝下毒谋害自家主子要把她带走,被泠儿和绿儿拦下了,双方在院子里争执不下。
倩儿正嚷嚷着要请王爷来主持公道,房门打开了,凤凝走了出来。
“白姑娘,你总算肯出来了,你下毒谋害主子,害得主子现在昏迷不醒,你心肠真是太歹毒了!”
“琳夫人是何时昏迷不醒的?”
“主子梳洗时突然就晕倒了,就是喝了你的药,主子才会昏迷不醒,就是你下毒谋害主子!”
“上次去旖梦阁,琳夫人还说多亏了我的药,身子才好了不少,听说有孕的人喜眠,琳夫人莫不是有了身孕?”
说话间,她已经走了过来,泠儿和绿儿往她面前护了几分,倩儿面上闪过一阵古怪的尴尬,旋即抬手指着她忿忿道:“你别在这儿推卸责任,要是一开始主子就出了事,你肯定难辞其咎,所以你下的毒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见效,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主子的性命,你真是蛇蝎心肠,该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便咚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弹在了倩儿的后脑勺上,痛得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哪个不—啊——”又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地弹在了她的后颈上,紧接着,又是一颗,“啊——”地一声,弹在了她的脊背上,“你们还杵着干嘛,还不快—啊——把人抓起来!”
“抓谁呢,我看谁敢抓人!”
那些丫鬟下人见是小主子,都不敢有所冒犯,倩儿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姐姐,你没事吧,这些奴才没对你怎样吧?”
她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道:“姐姐没事,漫儿不用担心。”
倩儿压着满腔的怒火不快道:“小主子,白姑娘下毒谋害主子,”漫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什么下毒谋害,我看是有人贼喊捉贼,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反过头来栽赃陷害。”
泠儿开口道:“此事应当先禀明王爷,再由王爷定夺,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过来。”漫儿点了一下头,“快去吧。”
“姐姐是清白的,义父一定会还姐姐一个公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倩儿急声道:“不行,主子现在昏迷不醒,怎么能在这儿干等着。”顿了顿,缓和下几分语气道:“白姑娘,主子平日对你不薄,你去看看主子吧,主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也逃不了干系,但你若把主子救醒了,就算是将功赎罪,王爷和主子也不会多加怪罪的。”
漫儿紧紧箍住了她的胳膊,道:“姐姐,你被听她的,琳姨娘那儿,还不知设下了什么歹毒的陷阱,就等你自投罗网,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义父来,义父不来,咱们就不去。”
“小主子,你―”
“你什么你,你要不就回去好好伺候病人,要不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再敢多嘴,我就再让你尝尝我弹指神功的厉害。”
倩儿阴沉着脸色没有再开口了,漫儿让人把早膳端到了院子里,师徒俩悠哉悠哉地用起了早膳。
倩儿气得脸都绿了,但也是无计可施,对身后的一名丫鬟道:“你先回去照看主子吧。”那名丫鬟应声离开了。
孟清夜在院中练剑,泠儿匆匆而来,在院子外静候,等了一会儿,那名进去通报的亲兵才回来了,“进去吧。”
泠儿进去后,禀道:“王爷,琳夫人今日梳洗之时突然晕倒,她的贴身丫鬟倩儿带人闯入流云园欲带走姑娘,随后,小主子也过来了。”
他挥了一下手,泠儿迟疑了一下,便告退离开了。
泠儿匆匆回来后,道:“姑娘,小主子,奴婢已将此事禀报王爷。”漫儿朝她身后瞄了瞄,问道:“义父人呢?”泠儿回道:“王爷有事在身,让奴婢先行回来了。”
“姐姐,义父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不如咱们来下棋吧。”
“那就依漫儿的,泠儿,去把那副和田玉围棋取来。”
“是,姑娘。”
倩儿暗暗跺了跺脚,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怒火,师徒俩下了半个钟头左右的棋,孟清夜才带着人现身了。
“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
他扫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便收回了视线,倩儿正欲开口为自家主子鸣不平,漫儿就抢先一步道:“义父,姐姐好心给人看病写方子,结果反倒被人诬陷下毒,义父你可要为姐姐做主,不能让某些人的诡计得逞。”
他扫了一眼那张安之若素的脸,淡淡道:“她自个都不急着要公道,旁人何须费心。”
倩儿立刻跪在地上道:“王爷,主子现在昏迷不醒,情况危急,还请王爷为主子做主,还主子一个公道。”
漫儿赶紧跑到凤凝身侧,踮了踮脚,双手拢在她耳侧小声道:“姐姐,义父这是耍小性子了,你就开个口哄哄他。”她一面往棋罐中捡棋,一面道:“清者自清,方子没有问题。”小和事佬又赶紧跑到孟清夜面前,道:“义父,姐姐说方子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姐姐。”
他静默了片刻,下令封禁流云园,倩儿低垂的面色顿喜,漫儿正准备抗议,他便转身走了,倩儿忙带着人跟了上去。
漫儿也连忙拉着凤凝追了过去,拦在了孟清夜面前,“义父,姐姐有话对你说,姐姐,你快说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今日还要去旖梦阁一探究竟,不能被困在这儿,“王爷,若琳夫人真是中毒所致的昏迷不醒,我或许可以解。”倩儿没好气道:“你下的毒,你当―”漫儿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瞪过去,倩儿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他静默着没有应声,似在等着什么,又似在期待着什么,漫儿瞅着有些不对劲的两人,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悄悄退后两步,旋即使劲一推,她冷不丁撞到了一堵墙上,他习惯地伸出手圈住了怀里的人,罪魁祸首嘻嘻偷笑地躲远了。
她站稳后,推了推他的胳膊,道:“我没事了。”他仍旧搂着她不放手,“你撞了人,都不会道个歉吗?”“你刚才都看见了,不过,多谢。”她知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那一巴掌,她虽然负疚,但不后悔。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闭着的眼睛没有苏醒的迹象,床前候着乌泱泱一片的大夫,个个是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医治。
那个清长的身姿进入房中后,那些大夫纷纷跪下请罪,他扫了一眼所有人,径直走到了床边,身后跟着凤凝和漫儿,泠儿和倩儿跟在最后。
“情况如何。”
“回王爷,夫人体内因有毒素不断聚集,才导致脉象虚浮,昏迷不醒,小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毒,还请王爷恕罪。”
“你呢。”
“王爷恕罪,小的必当竭尽所能,但此毒...确实不易解。”
他平静的眸光依次扫过,请罪之声再次热闹,凤凝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还有自己这个大夫,但似乎被他故意无视了。
于是,她便向前两步走到了他身侧,低着声音道:“你让这些才疏学浅的大夫都出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等了一会儿,她便自个在床边坐下了,漫儿立刻跑过来当起了她的小帮手。
她细细诊着脉,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张药方上所写的药材,便明白了过来,只要服用药性相冲的药材或食物,便会在体内产生毒素,控制好剂量,便不会致命,症状也会与慢性中毒相似。
诊完脉后,漫儿第一个问道:“姐姐,你有办法治吗?”她点了一下头,道:“有是有,不过...”漫儿追问道:“不过什么啊?”
她招了招手,漫儿立刻将耳朵凑了过去,片刻后,突然噗笑了出来,那些大夫被这莫名的笑声整得是一头雾水,你瞅我,我瞅你,瞅来瞅去,也还是一头雾水,倩儿的脸则黑得仿佛要吃人。
笑声变小后,孟清夜平静道:“怎么治?”漫儿立刻扯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道:“要喝点巴豆汤。”
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仍旧平静道:“真的有用吗?”她道:“毒素主要聚集于脾胃之中,王爷放心,绝对有用。”
“去准备吧。”
漫儿欢喜地应了声,然后带着泠儿去了厨房,按照凤凝说的食材开始熬汤。
“倩儿,你送这些大夫都出去吧。”倩儿没有应声,自然也没有动,她等了一下,又轻咳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动,他扬声道了两个字,“来人。”
倩儿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正准备磕头请罪,那两名应声而入的亲兵经过她停在了那些大夫面前,然后带着那些大夫离开了房间。
她刚松下一口气,冷不丁对上了那平静的视线,连忙把头低了下去,磕头道:“王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起来吧。”“谢王爷。”倩儿起身后,心下仍是战战兢兢的。
浓郁的香味飘进,漫儿端着一碗豆香四溢的巴豆汤进来了,她在漫琳头顶的几个穴位上依次按了一下,那双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柔弱的声音还没出喉,一碗巴豆汤便戳到了她面前,漫儿眯笑道:“琳姨娘,喝点巴豆汤吧。”
“王爷,咱们去下盘棋吧。”
“走吧。”
“王爷,妾”“倩儿,你还不快过来扶琳姨娘起来喝药,你难道不想琳姨娘早点康复吗,还不快过来。”“琳姨娘,你放心,这巴豆汤是我亲手熬的,一定能药到病除。”“琳姨娘,这巴豆汤是治病的良药,你要是不喝的话,义父肯定会不高兴的,快喝吧。”“这才对嘛,来,再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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