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高杨，发生了什么？”他腿疼的要命，忍住痛平心静气的问，高杨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眼睛通红的看着他，眷恋和不舍压倒了想要藏起来这个秘密的冲动，她不想孙向晚忘记她，不想不辞而别，想要死的有尊严，有人陪。可为此带来的压力的负担让高杨望而却步，众多精神压力让她直接崩溃。
高杨一把抱住孙向晚，绝望的趴在他耳边，声音哽咽而惨淡的问：“孙向晚，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孙向晚大吃一惊，摸了摸高杨的头，发现她没发烧，头发被汗水濡湿，脸上都是残留的泪痕，他抑制自己的焦躁和急切，镇定地说：“你不会死的，发生了什么，你又胡思乱想了？别再这边靠墙蹲着，太凉了，你会感冒的。”
“我没有胡思乱想。”高杨委屈，“我只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和你说声再见。”
孙向晚对处境有点摸不到头脑，只是将高杨哄到外边，两人靠着火炉坐下来，高杨乱糟糟的头发被孙向晚打理好，又拿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高杨乱成麻的心绪终于镇定了下来，除了时不时地打嗝，和时不时的腹痛，她已经好多了。
“你……你该去领成绩了。”高杨看了看表，“再不去就迟到了。”
“已经迟到了，我等会儿请病假。”孙向晚看着高杨，“来说说你的事吧，这件事比成绩重要多了。”
高杨低下头，嘴皮子颤抖，把早上的症状描述了一下，说到最后又想哭，或许病痛使人脆弱，死亡使人恐惧，离别使人伤感。
只是苦了孙向晚，听完高杨的倾诉后，满脸通红，难以置信，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有点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反应？”高杨又气又恨，也忘了痛了，脑中惆怅千回百转，最后只化作了可怜巴巴的眼神，问孙向晚，“该不会你真的会忘了我吧？”
孙向晚转身走到衣柜面前，高杨吓了一跳，过去拦他。
刚才自己就是将脏了的铺盖卷吧卷吧扔到这里的，被孙向晚看到就回去发现她消灭证据的行为。
孙向晚坚定的把她的手挪开，看到那被卷的乱七八糟的铺盖哪里还不明白，他假装视而不见，捞出了另一个干净的小毯子，让高杨围着，脸红着对高杨说：“你……去厕所拿纸垫着。”
“啊？”高杨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哦哦。”
“我出去一下，你就坐火炉边，围着这个毯子，别乱跑。”他说罢从书包里拿出点钱，出了家门。
高杨胡乱找了点纸折了折，垫着。她之前光顾着伤心了，傻兮兮的觉得会沾到其他地方，连坐着也不敢。
孙向晚出去干什么了？该不是买药了吧？
所以这是病，而且能治？
高杨脑子里胡乱想着，想不出答案。
小时候的记忆遥远而模糊，她并没有被人教育女孩子的生理知识，虽然在杨家长大，但杨老太显然早已脱离了女性生理期特征，而那时候高杨又小，没必要提这些。等高杨长得足够大，身边却再也没有女性告诉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她在班上独来独往，一个人像假小子一样长大，女生请假不做操或者逃掉体育课的时候，她也只当对方体弱，从来没有想到这点。
恋爱朦胧意识是人的天性，如何应对生理问题却是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的事情，开明的家长会在女孩可能到来的年龄告诉女孩，而保守的家长则是会闭口不言，在缺乏解惑的人选的前提下，连性-意识和性-启蒙的初始都会被认作是洪水猛兽。在到来的时候孩子们惶恐和绝望，却时常在做足心理准备告知家长后被笑一顿，孩子们了解之后才如释重负。
而那惶恐和绝望的瞬间，却可能造成悲剧。
孙向晚去小卖铺帮高杨买东西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却贫瘠的可怜，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书本里了解到的，内心世界丰富的自我称王，一旦回到现实中，买包卫生巾都是满脸通红的。
他又厚着脸皮问了小卖铺的老板娘应该注意什么，老板娘悉数告诉他，还说可以煮可乐姜汤，能止痛。孙向晚便又多拿了一瓶可乐，借了一瓣姜，提着黑色的塑料袋回去。
他给高杨科普的时候，声音干巴巴的，还有些紧张。讲完之后，两人之间一阵沉默，高杨窘迫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自己可以钻进去，她站起来将孙向晚推出房间，说话声音都被自己吃了进去：“我想静静……”
孙向晚也走到院子里冷静去了，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后寒冽的空气反复冲洗的肺腑，终于将脸上的热度褪去。
没过一会儿，高杨出来拉他，低着头道：“你进去吧。”
她手上一团布包着东西，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
“……好。”孙向晚转身进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高杨说，“不要想东想西。”
“……嗯。”高杨低着头。
“我不会忘了你的。”孙向晚扔下这句，放下厚厚的布帘。高杨看着还在颤动的帘子，隔了好一会儿，笑了出来。
虽然这事儿十分窘迫，还闹了个大笑话，但知道自己不会死后，高杨心里仍然觉得自己是劫后余生，她心中萌生了很多快乐，就像这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瑞雪兆丰年，快乐永流传。
孙向晚煮了老板娘说的可乐姜汤，给高杨端了过去，高杨一口一口饮下，心满意足的将碗还给他。
“以后有什么事早说，不要瞒着我。”孙向晚想到这里，叮嘱高杨，“不要擅自作决定，就算是你病了，我也会治好你的。”
“可我不想拖累你。”高杨低声道。
“我们是很穷，这只是暂时的。”孙向晚将高杨冰冷的手从水中拿出来，握在手掌里，认真对她剖析自己，那么真挚的将心给她看，“可我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够自由的作出选择，而不是为现实所迫，被逼无奈只能退让。在面临不可改变的灾难面前，我希望我能和你并肩作战，高杨，我们是相依为命。”
“我会的，”高杨举起自己的右手，“我保证。”
孙向晚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吻很轻，如同蜻蜓点水。
孙向晚下午自己去拿成绩单，顺便帮高杨把寒假作业领回来，高杨则在家里修养，每每想到早上发生的窘事，便忍不住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将时钟拨回今早之前，免得自己这么丢人。
那辆车子的声音听了千百遍早就熟悉了，没等孙向晚过来，高杨起身去给他开门，看到他眉开眼笑的表情，奇道：“怎么了，这么高兴？”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成绩了。”孙向晚将高杨的成绩单递给她，两人的并放到一起，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太长脸了！
高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啊”的一声抱住孙向晚，“第二，天，我真的没有幻想过！”
她以为会很难呢！
“你应该去想，哦不，是勇敢的去实现。”孙向晚笑着道，“没有想的那么难，在做到任何事情之前，不要低估自己，不要高估对手，你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
“嗯！”高杨连连点头，看着成绩单，恨不得亲吻它几遍。对她来说最大的惊喜其实不是成绩，而是和孙向晚的距离更近了，这让她燃起希望。人只有先有了必胜的决心，才能义无反顾，并不是自己做不到，而是不敢想。
“我之前没敢给你压力，不过既然成绩出来了，说出来就不碍事了。这次前十是有奖励的，开学会宣布特优生和优等生，特优生是年级前十，前三名分别有五百、三百、二百的奖励，四到十名是一百，这样的话，我们明年开学就有八百块钱可以拿到了。”
“八百？八百！”高杨反应过来，八百块钱，够她和孙向晚用四个月呢！啊，太幸福了！肩上的担子好像又减轻了不少。
“所以说，遇见了高山，一定要努力爬过去，不要什么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爬过一座山后，才会知道山上的风景，山之后会有另一座山，才会知道人外有人。”孙向晚认真道，“即便是世界有尽头，心也是没有尽头的，永远不要停止追求的脚步。”
“我明白的。”高杨激动的眼睛发光。
“我希望你以后能一直站在我身旁。”
那是他的希冀，是她的目标。
冬至那天晚上吃饺子，两人睡得很早，高杨在睡梦中听见门好像响了一声，直接惊醒，再仔细聆听，发现没有动静。她也就没有去推孙向晚。
眼睛睁了很久，没有传来什么可疑的声音，高杨才再次阖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两人本来要出摊，高杨拉开街门，发现一个蜷缩成球的东西驴粪蛋一样滚了进来，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