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乔牧木      更新:2019-08-10 16:03      字数:3442

高杨非常幸运找到一个兼职,市里的图书馆要搬迁,整理书籍要找临时工,正好她有空,觉得这份工作也不错,便去应聘。小城市,这种临时兼职看着人有毅力比较耐心便录取,将图书录条码入库,然后再根据类别放到相应的书架上。她还趁这个机会看了不少书,有趣的东西回来给他们讲一遍,大家一起涨知识。

朱小野最喜欢听她讲,她好像对谁都比较崇拜,总是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说话的人,让人产生自己其实很重要的错觉,进而心情愉悦。

高杨进家门那一刻,三人反应各异。

朱小野侧头看金孟,似乎在好奇他什么反应;金孟立刻转向孙向晚求救;孙向晚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去拉高杨的手,“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金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都放下了,二哥说谈,就一定能谈好。

他如释重负。

朱小野伸了伸舌头,对着金孟三哥做了个鬼脸,金孟发现她的小动作,刮了她鼻子一下,“小鬼,要不是为了你,我能担惊受怕?”

“三哥最好了!”朱小野谄媚道。

金孟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带着期待,望向窗外。

“怎么了?”高杨和孙向晚老夫老妻一样走在没什么人的路上,忙碌一天,这样安安静静的在路上散步虽然是她内心的想法,但能实现,也太过于反常了。她敏锐的感到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

“高杨,你有想过未来吗?”孙向晚思忖一下开口,“我们所有人的以后。”

“上学啊。”高杨觉得孙向晚的提问简直是废话,“嗯……上完学出来工作,你想读研我供你,学无止境嘛。金孟就算成绩不好,也要努力一把吧,能上到哪里是哪里,小野……我希望以后能给小野检查下-身体。”她略一沉吟,“想努力赚钱,把你的腿治好。”

“如果有人不在你计划的这个轨道上呢?”孙向晚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吗?”

“什么意思?”高杨脑袋灵光一闪,除了孙向晚就是金孟有问题了,唔,居然用迂回战术,看来一定有问题,“金孟怎么了?”

“他在赌球。”孙向晚一耸肩,金孟就这样被他轻易出卖。

“什么——!”高杨怒发冲冠,简直要转身过去殴打金孟一顿,或者扒开他的脑壳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他疯了吗?”

高杨自诩良民,早就忘了小时候从别人家逃离顺手摸出的钱,非法摆摊,背着老师拿抽成——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双标”。自己可以双手染上尘垢,却不愿意家人也同样如此,毕竟担惊受怕,让一人承担就足够了,剩下的人不应该去涉足。

湿了鞋再想上岸就难了,高杨到现在都心怀愧疚,生怕哪天有人发现了那些事,然后将这些“人生污点”揭露出来,会让她尴尬的无以复加。

心里做无数建设,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她想,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一辈子不要面对这样的状况,让这些往事都随风消逝吧。

“你冷静下!”孙向晚按住她的肩膀,一手贴在她的侧脸上。

他手冰凉,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带的温度降下来,高杨立刻感觉心平气和下来,孙向晚拉着她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

幸好长椅上没有鸟屎。

“他怎么能这样呢?”高杨有些想不通,“上学不好吗?”

“七八十的分数,怎么再往上呢?”孙向晚反问她。

高杨哑然,两脚蹬到长椅边缘,双手环膝,看起来有些伤感:“可这个社会难道不是看学历吗?”

“可不是所有人都擅长学习。”孙向晚无情的指出这点,“他如果能找到更好的路,我想并不能阻止他。他求我瞒着你,我觉得根本瞒不住。”

“他还想瞒我?!”高杨又有将金孟拖出来打一顿的冲动,感觉到了胳膊肘往外拐的悲哀,说话声音带着委屈,似乎对金孟这种行为难以理解,“怎么就瞒我呢?”

“还不是因为在乎你的感受?”孙向晚安慰她,字字一针见血,鞭辟入里,“不在乎的话,骗都懒得骗。”

高杨眼神直直的看着他:“难道这就可以成为欺骗的理由吗?”

“别生气了。”孙向晚倾身过来顺她略长的头发,“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总有变数的,接受吧,等会回去的时候别发脾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怎么假装……”高杨哀嚎,“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就提着他耳朵出来,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再说。”

孙向晚失笑:“行了,回去吧,我估计他这会儿内心都在挣扎呢,你再骂他,他还不切腹去?路是他自己选的;既然选了,肯定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不管是爬着还是跪着。这点不用小看他,他有这股狠劲儿。你总这么替他们操心,狼也被你养成狗了。”

“怎么会。”高杨嘟囔,不过和孙向晚这么一谈,心中倒没那么郁闷了,他说的对,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但仍然有原则要坚持,“不过还是不能让他作奸犯科。”

“这是当然,我回头和他谈谈,不过这件事就交给我,你暂时不要插手。”孙向晚道。

高杨点点头,眉心形成一个愁字,被孙向晚食中二指捻住一展,熨平了。

金孟见高杨没有拿着扫帚过来揍他,知道二哥肯定把这件事摆平了,心中不禁佩服孙向晚。大姐好像谁的软都不吃,除了二哥的。

所以恋爱果然会产生神奇的物质吗?

半大的少年好奇心最旺盛,然而很多事从混沌到朦胧再到清晰需要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现在正处于不毛之地阶段,想到小时候偶尔会窥见他们偷亲的场面便会觉得脸红,也不敢去猜测大姐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关系不普通。

但让他去问去调侃,是万万不敢的。

孙向晚和金孟私下里进行了一场谈话,对他进行了告诫,这件事仿佛就这样不了了之,就像禽-流-感来势汹汹,去的悄无声息一般。人们从谈鸡色变,到最后吃鸡都面不改色,中间间隔时间也不超过三年。

祸事的保质期总是不超过一年,人们的忘性总是越来越好,时间越往后推,保质期越短,一个月,一周,一天,到最后擦肩而过便忘却。就像一场巨大狂欢,曲终人散,留下满地疮痍,曾经议论纷纷的人却不再提及,依旧故我的生活。

高二的时候已经不用检测体温了,除了时不时消毒,人们几乎忘了曾经疯狂的抢购碘盐、板蓝根的日子,那场辐射全国的灾难似乎就这样过去。鹤城发现了三例病人,幸运的是,他们全活下来了。至于其他的事,无人知晓。

孙向晚成了年级的吉祥物,或者说标志性人物更精确一点,除了高一上学期缺考那次外,成绩从未跌过前二,高杨跟不上他的脚步,但好在两人的差距不算大,高杨的成绩也维持在前十里,尽管大多数都在后五名。

高二那年的助学金全校只有十五个名额,全都给了三个重点班。档次有三种,两千、一千五和一千,班上申请人不多,但名额还是不够用,高杨和孙向晚也在其中。

这其中有三峡移民无处落脚的,有父母单方面病重的,也有家庭因为孩子比较多所以穷的,林林总总,各不相同,就像《安娜·卡列尼娜》里说的那样,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也有同学在申请过程中退出,高杨和孙向晚坚持到了最后。

分配档次的方式很简单,按照成绩来,成绩最好的领最高等,然后依次往下排。高杨和孙向晚两人一共领到了四千块,两张农行卡,每张里存了两千,原始密码六个零。

“这密码设置的也太不负责了。”孙向晚随口评价道,“要是丢了不是完蛋了?”

他简直是活体乌鸦嘴,发卡当天就有一个女同学的卡丢了,当时正临放假,太多人离校,学校不可能搜身或者查书包,也就是说,这张卡除非捡到的人不贪财主动上交,否则根本追不回来。密码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取出来轻而易举。她在教室里一个人默默流泪,不少关系好的上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

密码没改,取钱的话去自动取款机上很轻易便能取出来。

“你说会不会有人捡到了送回来?”高杨问孙向晚。

当时他手上正把玩着那张卡,连同高杨的卡一起,箱转笔那样转卡,左右开弓,高杨看的腹谤的欲-望都没有。左脑主要控制着知识、判断、思考、逻辑、理解、归纳、运算等,右脑控制着自律神经与宇宙波动共振等,这种左右开弓大脑灵活的逆天人物,活着就属于标杆,让别人膜拜。

看得多了,简直要审美疲劳了。

“我猜会。”孙向晚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然我早上说那句话就太造孽了。”

高杨斜了他一眼,“你也知道造孽,那就少说两句咯。”

孙向晚把两张卡平放到桌面上,轻描淡写道:“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赌什么?”高杨好奇,今天等于收到了四千块,明年的开销又有了,心中一阵轻松,饶有兴趣的开口问。

“我们就赌……到我们回家前,拾到卡的人会不会交上来。”孙向晚眼神中带着狡黠,“我赢了,你要实现我提的一个条件,你赢了,我负责满足你一个愿望。”

“好。”

高杨正准备开口说自己赌会交上来,就听见孙向晚悠悠开口:“我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