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开，晨曦启明。
营门口一片乱意，破碎的青石，焦黑灼烧的痕迹，还有那一块异常显眼的诺大玄冰。
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须文山打着哈欠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旁早早就已经等着的七叔凑了上来：“文山。”
须文山看着七叔脸上一宿未睡而有的风尘疲惫，颇有些愧疚：“烦劳七叔了，不知道消息可曾打探究竟。”
“清楚了。”七叔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废话。
“他们两个的确都是为了陈楠而来，准确的，是为了今日在东市中发生的刺杀而来。”
“陈楠？还真是他……”须文山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呢，看他模样，初来乍到，区区一个十几窍的元修，怎么会得罪两位玄甲军的校尉？”
“这个……起来就有些复杂了。”七叔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起。
“来，喝杯热茶慢慢。”须文山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拉着七叔进了屋。
“昨晚上过来的那两个人，一个叫付骞，一个叫阚永焰，是玄甲军灵武城驻军的另外四名校尉的其中两个。”
“那个叫付骞的，他父亲是灵武城玄甲军的一个副部首，诺百对世家的怨愤，对走关系走门路的厌恶，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付骞。”
“另外灵武城中对诺百这位玄甲军校尉的冷言冷语，估计都是那位付骞传出来的。”
“灵武城两位副部首，一位姓付，一位姓姜，一个自然帮自己儿，另一个出身平凡，倒是看好诺百。”
“只可惜虽然同是副部首，一方到底是有后台葛的，姜副部首的势力远不如付副部首，灵武城部首乐得他们两方相斗，倒也不出手阻止，这一点，文山若是真想培养诺百，倒是可以想办法插一插手。”
“扯远了，灵武城周围有个叫紫嵊坡的地方，那地方有三大家族，其中有个家族为王姓，明里一直是三等宗门玄冰谷的人，但不知道怎么了，王家似乎与玄冰谷发生了什么变故，最近又和玄甲军勾搭上了。”
“他们选择的靠山，就是玄甲军这位付副部首。”
“若是这样，一切倒是有了法。”须文山细细思索着：“这么来的话，昨天要杀陈楠的那些刺客，都是王家的人了？”
七叔摇了摇头：“王家哪里有那个本事，昨天的那些刺客，是本地有名的一股盗匪，名号叫慈悲，倒也有些本事，听玄甲军的一位副部首与他们交过手，打了个平手，那陈楠也算是有些本事，竟然能从他们手下逃脱。”
“何止是有些本事。”一旁静听的三叔摇了摇头：“那慈悲中有人会罹魔索命咒，能把不知深浅的贯通境逼退，还算正常，昨天我在场，那个陈楠养的宠物，可是把那罹魔索命咒以命献祭的一击都化解了。”
这些话，三叔与须文山都讲过，他没有太多惊讶，七叔一直忙于奔波，倒还是头一次听闻，闻言顿时为之一惊。
再看须文山的面色，知道老三所言非虚，接下来的话也就多了些谨慎：“据我推断的话，不管是慈悲，还是付阚二人，都是为王家所求，他们要对付的，就是陈楠。”
他偷偷看了须文山一眼，这才继续道：“文山，依我看，这个与赵姐相识的陈楠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那王家势在必得，我们要不要……”
须文山哂然一笑，摇了摇头：“七叔这可就笑了，我须文山还缺这点机缘不成，值得一个三流世家看重的东西，也许对我来，并没有什么作用也不定啊。”
“那……我们看在赵姐的面上，帮他一把？”七叔挠了挠头，试探着问道。
须文山又摇了摇头：“这些消息七叔你可以不着痕迹透露给若雪，至于帮陈楠，那就算了。”
他直起身，像是给七叔听，又像是给他自己听：“我须文山出来，是为了历练的，可不是过来行善事的，他陈楠与我不过一面之缘，若雪还对他有些许懵懂意思，我没有痛下杀手已经算是好的了，还行烂好人之事去帮他？”
他轻轻一笑，眼神深邃，不复在赵若雪身上犯的糊涂：“世上的事情，都可以以价值定，区区一名二等宗门的普通弟……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去帮的。”
“不然的话，我须家的人情也太便宜了一些，出去，还不得被那些家伙笑死。”
“人各有命，他的事情，看他自己吧。”
陈楠运转功法，气旋窍穴忽明忽暗，天色亮起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他长吐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太虚真经是他从赵若雪手上交换而来，是他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见到的名列地阶的功法秘技。
与其他的功法相比，太虚真经没有那么复杂玄妙，元力修炼运转路线也更加简单，但贵在一个“厚”字。
同样的实力，太虚真经会比其他人多那么一两成元力，换成陈楠的话，有命门在的他，与此相得益彰。
而今硬碰硬的话，他的元力能比二十余窍的元修，不是偶然。
昨天晚上来的那两个跋扈恣睢的家伙让他心里头突然多了一抹危机感，诺百最后走的时候，回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毛骨悚然。
他自认与诺百的交情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事实上，之前诺百还想借着须家的巨大实力打击他来着。
诺百没有把他交给那两个人，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积怨已久，不愿妥协，但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只怕还是因为面使然。
军中好面，若是他因为来人的一两句话就把陈楠交出去，积威尽失，连最后一点在玄甲军立足的资本都要失去。
明里不怎么样，陈楠却怕暗地里他们做些手脚，他有种预感，今日去马市的旅途，似乎并不会那么顺利。
木门被轻轻敲了三下，不等陈楠回应，已经轻轻开了下来，一颗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闭着眼睛，嘴里碎碎念。
“一二三，不话表示默认，那我进来了啊。”
陈楠紧绷的身体在看见那颗脑袋的同时，便突然放松了下来，很是无奈：“赵大姐，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我又来了！我还不能来看你了不成？别忘了，既然你没死，咱们当时的约定就是有效的。”
赵若雪睁开眼睛，又飞快闭上，确定陈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赤胸袒腹，这才心翼翼睁开眼睛：“还有啊，昨天不是跟你过了，让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陈楠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赵若雪没有在这个纠结了她很长时间的问题上多过纠缠，走到陈楠面前，一屁股坐下。
似乎地上有些冰冷，让她不习惯，一阵龇牙咧嘴，毫无世家弟的潇洒风范。
又似乎忽然意识到了面前低眉坐着的是谁，她脸上的表情遽然收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的古灵精怪，她对陈楠这种石头一般的态度屡见不鲜，自顾自便了起来。
“我听到一个消息，这不是想着，如果告诉你的话，也许能给你带来一些好处么。”
“不过事先明啊，我可不是在乎你喜欢你什么的，我……我们之前的约定可是还要作数的，卢雪松虽然不在这里，但那个须文山更讨厌，我还是要你帮我作挡箭牌的。”
“你也放心，须文山虽然讨厌，但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他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对你出手的。”赵若雪着，窥了一眼陈楠的表情，恰好与陈楠那双眼睛对视，做贼心虚般匆匆忙忙收回了眼光，莫名心慌。
“到底什么消息？”陈楠不想和她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赵若雪送了一口气，心中又有些失落：“关于昨天那些刺客的。”
“今日我无意间听见七叔，就是须文山身边的那个老人，他昨天行刺你的人，还有晚上过来要人的那两个人，都是什么什么王家请来的。”
“王家？”陈楠偏过头，眉毛轻轻一挑，眼睫毛颤动了两下：“紫嵊坡王家？”
“对对！就是紫嵊坡王家。”赵若雪恍然大悟。
“还有呢？”陈楠继续问道，看不出喜怒。
“还有……没了……”赵若雪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当时七叔已经走远了，他的其他的话我没听清。”
“嗯。”陈楠古井不波，抬眼看着她：“多谢了。”
“没事没事。”赵若雪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对了，你不去找那个王家么？”
“找王家干什么？”陈楠看着天光大亮，轻轻摇了摇头：“不找。”
“可是……”赵若雪急道：“他们想杀你啊。”
“那又怎么样。”陈楠低头看着她。
“一枚芝麻，一颗西，放在你面前，你选哪个？”
“对我而言，赶紧回去见公孙师兄，这是西，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芝麻，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没必要。”
他还有一句话没出口。
也许自己早一步回去，公孙师兄获得黑莲之后就多一分恢复的希望，正因为这样，他才答应留一个晚上，为了那匹赤霄，也正因为这样，从来斩草除根的他，才会放弃回头找寻王家的麻烦。
若是没有遇到赵若雪之前，得知这个消息，陈楠会让王家的那些人知道，得罪了一名五年老资格的乌鸦，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想着心里的事情，看见远处大步走过来的诺百，轻声道。
“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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