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不知道这个腰带的名字,为什么叫古怪的三十一钱,也不明白不稳定的空间物三四十年和三四年的区别有多大。
他只知道一点,公羊元青的话,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点燃了那些人心中的燎原之火。
之前猜陈楠的手段,是为了让那些人无后顾之忧。
而后说此物的价值,是要利用他们被贪婪所驱动。
谁说公羊元青是个蠢货的?
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人,真应该把他那颗脑袋砍了去,反正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明明是藏拙,还是最为浅薄的那种,为何就能骗得了众人的眼睛?
是有人故意为之,替公羊元青打掩护,还是他就这么装傻装了二十几年?
不管是哪一种,其中深浅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公羊元青说着话,与陈楠相隔百米之遥,轻轻几次顿足,身形在半空中连闪几次,便已经到了陈楠的面前。
他站在陈楠身前,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就像是与这广袤大地融为了一体,坚不可摧。
公羊元青的眼神有些玩味,配上他那粗犷的面容,看得陈楠真有些不适应。
他轻声开口道:“之前便说过,我与你之间,必然会有一战,只是没想到这一战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我原以为,最起码在和这些废物乱糟糟争过这条腰带之后,才会和你交上手,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这一剑。”
“啧啧。”公羊元青微微眯起眼睛,连声称叹:“不愧是公孙的师弟啊,这一剑,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你师兄么,把我爹打成了那个样子,传承自家族之中的鎏金闇阳甲也元气大伤,这会儿,估计我爹正在家族里面受罚呢,鎏金闇阳甲还给不给他用,也是两说。”
“我现在打不过你师兄,等我晋阶贯通之后,自然会去找你师兄讨个说法,至于现在么,也只能和你打一打了。”
“有句话叫父债子偿,现在师兄的债,师弟来偿,你没意见吧?”
陈楠咧开嘴笑了笑,心头的暴虐之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他轻轻摇摇头:“没意见。”
然后举起手中的剑。
“不过它有意见。”
于是公羊元青便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也越发嚣张恣意。
“借你师兄的剑,杀了这头灵怨龟,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和我真刀真枪打一场!”
陈楠一言不发,提剑便往前冲过去。
公羊元青一声大笑,不甘示弱,猛吸了一口气,舍身朝着陈楠撞过去。
两人身材一个壮硕,一个颀长,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数量等级的,就这么硬生生冲了上去,谁也不让着谁。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人都不愿意弱了自己的气势。
陈楠更是被那股无处发泄的火焰激得眼神炙热无比。
就像是堆积围堵起来,无处宣泄的洪水,只要是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千里长堤便会随之崩溃。
陈楠手中长剑横扫而出,只带着最为纯粹的力量,檀中穴中幽黑漩涡之中的那个小人,双足踏在漩涡之上,与陈楠呈同一姿势,虚握长剑,一剑横扫。
公羊元青一步一步踏足地面,轰隆作响,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如蛮牛一般不管不顾,笔直冲向陈楠,对那无锋重剑看都没看一眼。
他右拳紧握,毛茸茸的手背之上,青筋根根暴绽,紧跟着,那拳头的表面,便有星星点点碧蓝色的火花凭空跳了出来。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些火花已经化作熊熊火焰席卷了开来,把公羊元青的整条右臂都包裹在内。
碧蓝色的火焰跳动妖娆,却又冰冷无比,半空中漂浮着的尘埃碎末,尚且没有触及那火焰,就已经包裹上了一层冰碴,噼啪落在地上。
声不绝耳,如细雨打芭蕉。
陈楠心中杀意盈野,脑子里面只剩下一个暴虐无比的字眼。
杀!杀!杀!
他被这个字眼刺激得浑身直打哆嗦,只觉得热血不断地往脑门上冲,却偏偏让人无比费解的是,他的思维比往常要活跃清晰太多。
碧蓝色火焰甫一出现,陈楠心头便涌上一缕警兆,他心头一跳,横拉出去的的黑红剑身两侧,陡然间多了一条暗红色的锋芒。
千丝凝成的剑刃,使得黑红长剑变得臃肿了许多,却偏偏更加轻灵,就如同蝙蝠宽大的翅膀,掠过长空,悄无声息。
陈楠双指连弹,不动声色之间,两道仅有食指粗细的青龙影缠绕在剑脊两侧,紧随剑势而走。
陈楠与公孙学剑,从始至终,只学了四招最基础的剑术,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万般变化,也没有让人为之大惊的骇人声势,唯有一个字。
稳!
这稳稳的一剑,没有后招,没有变幻,便只能被公羊元青硬接了下来。
笼罩在碧蓝色火焰中的拳头,不敢撄其剑锋,取斜势狠狠捶打在剑脊之处。
“咚”地一声沉闷响声,陈楠手中长剑,竟差点握立不稳。
一层寒霜瞬间随着沾染碧蓝色火焰之处蔓延开来,“咔嚓”作响声之中,最外面那层千丝,最先宠受不住这股酷寒,冻成冰碴一般,随后被碧蓝火焰席卷而过。
紧接着,陈楠紧握着剑柄的右手手指,便开始变得麻木起来,自右手处回流而来的鲜血都变得冰冷了许多。
他闷哼一声,下丹田中的元力蜂拥而出,强行驱散那股寒意,右手重重一扭,剑身在半空中改了个方向,当头往公羊元青脑袋劈了下去。
公羊元青举左手去迎,右拳一拳往陈楠腹部砸来。
空中一声长啸,拳头面前的空气似乎都被这一拳打得粉碎。
陈楠眼中便看见身下一道幽蓝火龙,划出一道笔直线条,咆哮着向他冲过来。
他面色微变,亦不改剑招,膝盖上顶,径直撞在了这一拳之上。
身形借力前倾,手中剑势更重一分。
最先撞到的,自然是那柄出去之后越发迅捷的长剑。
拳剑相击,竟发出金石之声,再看那碧蓝火焰,竟是丝毫未损,不受压山石的湮灭之用。
陈楠眼神微微一凝。
公羊元青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却只是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又以更快的速度踏出一步,一拳轰在陈楠膝盖之上。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换陈楠往后连退两步,才定下身,默不作声。
斜刺里又突兀冒出来两道青龙之影,一道往心口钻过去,一道自下颚由上而行。
去往下颚的那条,被公羊元青面不改色地捏碎,至于另一条,更是理都不理,任凭它撞在自己胸膛上,撞得粉碎。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依旧是古铜色,连个血点都没冒出来。
陈楠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下半身突如其来的寒意,让陈楠大脑为之一清,有了片刻的冷静。
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是故作高深,实在是公羊元青那一拳古怪至极。
力道之大,比须沛白还要胜过三分,若不是陈楠刚刚开了檀中穴,只凭之前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仅仅退后两步就能止住身形。
这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那冰蓝色的火焰,似乎与压山石有异曲同工之妙。
妙在它是吞元力化为己用,就和之前的千丝一样,被一扫而空,化作养料。
以此为基准,生生不息。
陈楠以下丹田元力去镇压这股子寒意,效果极其缓慢,右腿僵硬之极。
最后还是靠着纯粹肉体之力把寒意一点点逼出体外。
他看着面前的公羊元青,目光幽幽。
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大不了只以守护与他硬碰硬,也总能应付。
他最头痛的,是公羊元青的防御力。
守护有压山石作底,为重剑,净重二百斤,加上他现在的力道,哪怕没了之前自长剑之中伸出的血色纹路加持,也绝对不是寻常体修能够挡得住的。
陈楠确信,哪怕换做须沛白站在自己面前,也要在这一剑之下甘拜下风,碰都不敢碰这一剑。
当你足够迅速,足够力量的时候,有没有锋刃,其实不重要了,碰着即死,擦着即伤,还要那利刃作甚。
公羊元青便是生生受下了这两下,只以拳头,稍占上风。
陈楠留作后手的青龙指,更是成了一个笑话。
公羊元青就像是浑身笼罩在一层宝甲之中,刀枪不入。
这具身体,是陈楠在同龄人中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巅峰。
当然,这其中,藏器山那位恩怨分明,一饮一啄的修杰师兄,不在其内。
到现在,陈楠也不敢说看透了他。
当初成剑之时,修杰在公冶子坐镇的茅屋小天地之中,全力出手,一连十三拳,打得百米长的黑色剑身连退一百三十米,打得守护之中的血色小蛇不能成型。
那一十三拳,放在陈楠现在心中想来,都觉得是荡气回肠。
慢着……
陈楠身形一个恍惚,像是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什么。
一十三拳……
他慢慢回过神,神情从迷茫变得坚毅。
而后,在公羊元青的惊讶眼神之中,陈楠双手倒持长剑,一剑插入足下灵怨龟的甲壳之中,摆拳拉势。
正是当初修杰那第一拳的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