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彬走后,白昕祎还在介意小姐姐的事,将火气全都撒在了傅须庭头上——
“虚假广告害死人啊!”她指着宣传猫饭的铜版纸说,“即使喂了银河,大彬哥也不能复职吧?干嘛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来,大彬走前那句“像我这样闯了祸的司机是没有铁道公司会要的,说不定要就此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了”给她带来相当大的心理冲击。
“不要生气嘛……”傅须庭安慰道,“或许我们能帮他想出解决办法呢。”
“有什么办法啊?”她不耐烦地问。
“从天而降说明证明那名红衣女子极有可能是自杀,如果能证实这一点,你学长的责任便会减轻不少吧?”
“话是这么说……”她嗫嚅道,“可你刚才也听到了,两边根本就没有高度足够的建筑物吧?”
“既然说了是从天而降,也有可能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吧?或者附近有没有高压电线?”
“民航客机的机舱是全封闭的吧!而且那里据我所知那里并没有高压线——因为夏季台风太强、要是电线被刮断很容易出危险。”
“也是哦……”
“而且正如你所说,如果那名女子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居然没有媒体播报?”
“也是哦……”
他沉吟了一阵,突然说道——
“会不会是这样——那名女子从远处突然助跑跳远,跳到了铁轨上?”
“都说了是从上坠落……”
“那就是撑杆跳!”
白昕祎没好气地反问:“那样的话,就算大彬哥没有提前注意到,行车记录仪里也会拍出来吧!还助跑撑杆跳……会有什么人连自杀都如此大费周章!”
“也是哦……”
“总之拜托你不要再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了!”她怒斥道。
“好啦好啦……”见她怒火中烧,林初忍不住出面劝解道,“既然不能查明死者究竟是怎样‘从天而降’的,不如想办法搞清楚她的身份。”
“唔……”
“你们想,如果搞清楚那名女子的身份,便能搞清楚她有没有什么烦恼、具不具备自杀动机。”
傅须庭突然开始拍手,把两人吓了一跳——
“你说的有道理诶,我们这就出发吧!”
“诶?现在吗?”
“其实最好是乘坐同一时间的车次,但那样的话就要等到明天了——我可不像再被漂亮可爱但不温柔的女朋友继续责备了!”
白昕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但她依然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
傅须庭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关照道:“那么银河,我们去帮助刚才喂你猫饭的那位哥哥,你一个猫要好好看店哦!”
银河舔了舔他的手掌表示同意。
“滨海之风”是环线,从木造商铺走出去五分钟便能到达地铁站,从这个角度看来,银海咖啡馆尽管地处郊区,抵达镇中心也只需要一刻钟时间,其实还是相当便利的。
“厉害啊……连车站都保留了英占时期的建筑风格,感觉活在了旧时光。”
才一进入站台,傅须庭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半开放式的木造站台也算是“滨海之风”的特色,梁柱之间的搭接全部采用榫卯结构,没有用一钉一胶。座椅也是从废弃公园拉来的木头长椅,连油漆都已经尽数剥落,显得斑斑驳驳,倒也挺符合站台老旧陈缓的氛围。
虽然乍一看破败不堪,但在车站设计时却在通风、防潮等问题上动了不少脑筋。因此,尽管南方酷暑难耐,可车站里没有空调、却给人一种凉风习习的感觉,十分惬意。
“厉害啊……连挂钟用的都是老式的,甩液晶屏好几条横马路!”
“你是第一次来吗?”面对他的大惊小怪,白昕祎有些不屑。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对呀!”
“你刚才不是还说来买过好几次列车模型都售罄嘛?”
“我开车来买的呀!早就想坐一次看看了……”
她刚想讥讽他几句,另一边林初又开始大惊小怪了——
“哦哦哦哦!列车进站了进站了!”
“仿工业时代的车头好帅气哦!比子弹头酷多了!”
“座位好宽敞!比我的兰博基尼空间还大!”
“哇!居然还开放冷气耶!”
他刚又准备开口,话便被白昕祎怼了回去——
“别大呼小叫了好吗!大家都看着我们……”
林初环顾四周,果然乘客们都嫌弃地看着他们一行,不由脸红了好一阵——
“抱歉,我之前只乘坐过私家车,像这种级别的电铁还是第一次……”
傅须庭好奇地问道:“如果是跑长途你怎么办?”
“私人飞机呀!”
店长自讨没趣,悻悻地缩到一边玩手机。
电铁开始缓慢启动,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林初又开始惊呼——
“火车居然开了耶!”
两位同伴都想坐得离他远一点。
他们坐在第一节车厢,也就是最靠近车头的位置。因为和驾驶室只隔了一道玻璃窗,所以几乎可以直接看到驾驶员的背影和前挡风玻璃外的风景。
“真好啊,我们现在可是以电铁司机的视角在观察铁轨呢……”傅须庭的语气简直甜过初恋。
“滨海之风”沿着铁轨一路疾行,白滩碧浪与青绿色稻田在两侧呼啸而过,洋溢着夏天气息的蔚蓝天空清透高远,即便是七里滨或仓鹿镇的原住民也会为这片日复一日的美景所惊叹。
他们三个将脸贴在玻璃窗上,贪婪地望东望西,完全将调查的事件抛到脑后。
沿途风景美不胜收,三人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电铁行驶到七里滨的尾端,已经能够看得见远方的村镇。
列车内响起一阵短促的音乐,他们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三张脸便“吧唧”一下齐刷刷地撞到了玻璃上。
电铁司机听到声响,木讷地回过头,只看到玻璃上贴着三张油叽叽的尴尬脸,他像是司空见惯了似地又默默转过身去。
白昕祎抱怨道:“这个减速也太猝不及防了……”
傅须庭则依旧用兴奋的语调问道:“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林初则表示:“刚才的音乐,原来是急刹车提示啊……”
他们这才想起了大彬的事,根据他的表述,红衣女子应该就是在这里坠落的。再结合实地考察,三人失望地发现果然这里高压线也好、建筑物或树木也罢,可供人坠落的地点连一处都没有——目光所及只有平坦而一望无际的海滩和稻田而已。
“依然不能排除从飞机上跳下来的可能吧?”傅须庭大概手机,查阅起无人机准许飞行的区域来。
“等等。”白昕祎不解道,“就算是从机上坠落也不可能是无人机吧?那么小的机器怎么可能挂得住人!”
“不,我只是在查这一带能不能放飞无人机……”他翻阅了一阵,失望地说,“可以放飞无人机,说明附近区域并不是飞机的航线。”
又一条可能性被堵上了,白昕祎不悦地别过头。
林初面对着前方喊道:“快看,到仓鹿镇了。”
“滨海之风”驶入小镇之后,眼前便呈现出一番别样的景象——铁轨蛇行于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之间,两旁的青砖绿瓦触手可及。倒还真的像大彬所说,要是有居民将撑衣杆伸出来,绝对会阻碍到电铁的行进。
与碧海蓝天不同,沿途小院或弄堂倒也别有一番烟火气息。“滨海之风”车顶距铁轨高约四米出头,而铁轨又是直接铺设在地坪路面上的,因此对于普通平房而言,车顶大约就在二楼窗沿的齐平位置。
林初对白昕祎说:“果然如你学长所说,两边的建筑离得还真近呢。”
她颌首赞同,“住在附近的人应该会觉得很吵吧?”
“所以才要控制速度啊,列车只从早上7点运用到晚上8点30分,大概也是基于不扰民的原则。”
龟速运行的“滨海之风”又停靠了几站,终于抵达终点站(同时也是始发站)的仓鹿站。
“快快快!”一下车,傅须庭便赶紧招呼着林初,两人像是有什么约定或共识似地火速奔往站台内。
“等一下!”白昕祎急切地追问,“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她在后面急追猛赶,无奈还是被两个脖子以下全是腿的运动健儿越甩越开。
“你找个阴凉地等我们就好!”远处飘来他们的呼喊。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站台的候车长凳上晃悠着一双大白腿,心想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细节?而对方究竟又注意到了什么线索?
平心而论,思考落于人后的滋味并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