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即便不回去拿别的跑车，也不用租这种破车吧！”
代安荟坐在宝马5系的副驾驶上，对临时坐骑的不满简直溢于言表。
“忍忍吧。当务之急是要尽早赶回戮山探探老爷子的口风。”代云珑宽慰道，“车辆不那么张扬或许反而能够博得他的好感。”
“哈！”她夸张地笑道，“怎么可能！他自己的生活铺张到近乎奢靡的程度——你知道吗？他光是早餐就要消耗一整罐松露，鹅肝和鲑鱼子更是餐桌上的常客——简直就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天敌！”
“这些又是那个肌肉男厨师长告诉你的吧？”他的口吻中不失揶揄。
她大言不惭道：“是又怎么样？不仅能接受他的‘服务’，还能套到不少老爷子的生活近况，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说到这方面，你还真是和老爷子如出一辙。”
“我和他可不一样——至少我水性杨花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好吧好吧，从刚才的状况看来，受到最大伤害的应该是我的爱车才对。”
一提起两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件事，代安荟便恨得牙痒痒，“那个小白脸，如果再让我遇到，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代云珑笑了笑不予置评，代安芸对弟弟的反应很是恼火，两人陷入了缄默。
宝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现如今已经驶入戮山范围。天色一片乌墨，黑压压的森林如同鬼魅般迎风招展，枝叶彼此挠搔，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兽发出嗥叫，令人不觉风声鹤唳。
处于打消恐惧的目的，代安芸主动攀谈道：“你说那个死老头子……”
“别这么说，现在开始改掉这个习惯。”代云珑毫不客气地纠正道，“就怕说溜嘴，当着他的面脱口而出，我看你后半生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才不要！”
“我说你啊……即便有钱不愁吃穿，也不能日日夜夜和小狼狗厮混在一起——去找点事情干干吧！”
“喂喂喂，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啊——没错，你是很克己，事业心强、私生活也干干净净——可你经营公司上半年赔掉的那些钱，足够我养一窝小狼狗了好不好！”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弟弟的心筋，他精神恍惚了一阵，在急弯处差点撞到了隔离栏。
“好了好了！我收回先前的话。”代安荟也知道自己说了过分的话，忙牵扯别的话题，“你的意思是，关于遗产，老爷子心里已经有谱了？”
“通过律师联系我们的也只能是那件事吧？”
“这下可糟了——平时该尽的孝道我一点没尽，恐怕这次要颗粒无收了。喂，以我们俩的交情，你应该会匀给我一些吧？”
代氏姐弟口中反复提及的老爷子是两人的亲生父亲，由于某些家庭原因，他们与父亲感情不和，却又不敢彻底决裂。不过，姐弟俩同出一胞，从小感情深厚，在与父亲貌合神离的过程中心理上又建立起了别样的同盟感，倒不会因为遗产纠纷而相互剑拔弩张。
“就知道你是这种人，我逢年过节都会给他寄些礼品略表心意——以我们两人的名义。”
“你可真是我亲弟弟！”代安荟兴奋地抱住代云珑，“来，姐姐亲一口！”
“喂喂！我还在开车啊！”驾驶员扭了两下方向盘，副驾驶立刻抽回身端坐在座椅上。
“有点困，帮我点支烟吧。”代云珑对姐姐说道，代安荟想去掏烟盒，发现居然将它落在了国王套房中——不过即使不是刻意遗失，她也恨不得对那个充满耻辱的烟盒视而不见。眼下，她只好从弟弟的上衣中翻出烟盒，给对方点上火。
代云珑吞吐了几口烟雾，随即消极地感叹到：“恐怕也没什么用。”
“你说香烟提神吗？那本来就是瘾君子用于自我安慰的谣言。”
“不，我是说给老爷子送礼的事。”
“……？”黑暗中，代安荟的杏仁眼微微发光，她费解地望着驾驶席上的弟弟。
“根据我从安律师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老头子身体并无大恙，因此如果此次召集家庭成员真是为了重立遗嘱，也并非因为人之将死的缘故。”
“这我知道，据厨师反应，死老头子——”她咂了咂舌改口道，“我们敬爱的父亲大人一顿能吃一整块神户牛排，比我这个活蹦乱跳的朝阳之花胃口更好。”
她得意洋洋地说完后才意识到对方的话里隐藏着不得了的讯息，“你刚才说什么？‘重立遗嘱’？你是说老头子曾经立过遗嘱？！”
“我也是白天和安律师通电话时获知的——你知道我私下一直有给他塞红包，好掌握老爷子的动向。”
“殊途同归，我们可真是亲姐弟啊！”她感慨道，“原来的遗嘱怎么说？”
“这个……出于律师的职业操守，他不可能告诉得那么详尽，但他在挂电话之前提点了我一句话。”
“那个帅哥律师怎么说？”
“你看看你，这个时候居然还……”代云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原话是‘好好表现，别让自己那份落到他人手里’。”
“‘别让自己那份落到他人手里’……他指的是我吗？他怀疑我会与你争夺家产？”她放肆地大笑，高亢的笑声在深夜的森林中显得尤为刺耳——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与我亲弟弟同室操戈！何况在遗产中能折现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我丝毫不感兴趣的公司股权——这些天经地义是交给你来打理的吧？经营权、债券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东西，即便老爷子强塞给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渡给我亲爱的弟弟你——我相信如果他一分钱都不留给我，你也会养我到终老的吧？”
代云珑沉默了一阵，再度开口时语气显得比先前低沉，“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好姐姐，不过恐怕这件事并不那么单纯。”
“哦？”她从对方的语气里嗅到了不祥之感，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们‘亲爱的父亲大人’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在外惹出不少风流韵事吧？”
她忿忿地说：“哼，要不是那样，妈也不会郁结于心，那么早便草草病逝。”
“旧账暂且不论，他在外面找过的女人，光是曝过光的，我们俩的手指加起来都数不完——这么多女人之中，就没有一两个为他生儿育女、留下子嗣？”
“诶？！”或许是由于震惊，她突然有些结结巴巴，“你、你是说、该不会是说……！”
“虽说只是猜测，但安律师的那番话不得不让我这么联想。”
她尖叫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们隐忍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老头子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现在居然横空出世一个程咬金要来和我们分家产？！”
“小声点，所以我才特地关照你好好表现啊！”
“……唔。”代安芸眉头紧锁地咬着手指甲——这是她心事重重时的恶癖好，多年以来都无法改变。
汽车开到一段平路，树丛渐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的草原。不少登山者会在此处安营扎，一顶顶帐篷内闪着微光，附近传来阵阵烧烤过后的余温和香味。
代安芸不耐烦地抱怨道：“啊啊——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现在又用脑过度，饿得我胃都痛了！”
代云珑关切地放慢车速问道：“附近也没有餐饮店，要不然向露营的人买点食物？”
“不了，正如你刚才所说——做出一副风尘仆仆、饥肠辘辘的模样，说不定更能博老爷子欢心！”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宝马5系继续飞驰在夜晚的林间，前方三十公里，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蜿蜒的山路左侧便会出现一栋犹如中世纪古堡般的巨大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