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他亲生的,他凭什么不留给我们!何况这些原本就是我母亲的财产!”对于安律师的话,姐弟两个表示匪夷所思。
安律师答道:“对于你们的家事我不想过多评论,只不过,代老先生对于你们这对子女早就厌烦已久了——儿子在事业上毫无建树、女儿又只懂享乐,如果让这两人继承家业,只会令代家的产业每况愈下。于是代老先生便想到年轻时他曾与多名女子有过感情,如果其中的某几位为他诞下儿女,且这个人的资质足以继承家业,那么——”
“太过分了,他将我母亲置于何地?!”
“我看不止是妈妈,他简直就是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为生育工具!”代云珑忿忿地说,“后来他就找到了那个姓禾的?”
“不瞒你们说,代老先生的私生子女其实有好几个。私家侦探根据所剩不多的资料进行跟踪,一共锁定了五个人选。我在确认他们的职业技能、受教育程度后才向老先生举荐。当然,在此之前我也分别与无人接触过,目的之一是为了测试他们的谈吐与应变能力,目的之二是搞一些毛发做最终确认。”
代氏姐弟相望无言,白昕祎厌烦地说:“二十多年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连认个亲都搞得跟面试一样……”
“所以他才遭报应了!”代安芸恨恨地说。
安律师接着说道:“可惜的是,这五人的确是代老先生的血亲不假,但由于经济条件受限、生母又放任其教育,能够称得上勉强合格的便只有禾先生了,于是我便对他进行了一番包装,使得他看上去更能投老先生所好。”
代云珑难以置信地说:“如此说来——高材生、留学归来、能力极强……这些都是虚构的?”
在他看来,安律师的缄默几乎等同于承认了。
代安芸开始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凄厉而夸张,吓得周围人都不敢开口,等她笑够了,才讽刺道:“哈!真可笑!老头子千算万算,一定想不到自己居然将全部身家都交给了一个徒有虚表的次品!”
“问题是人家还不要。”代云珑也冷笑道,“到现在为止,那个私生子依旧下落不明——依我看,老头子就是被他所杀。”
“也有可能。”安律师说道,“禾先生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他对自己生母被抛弃,最终走上歧途、病死狱中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我也是今天才明白,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并非为争夺遗产,而是想为自己的母亲讨个说法。”
“哼,谁不是呢!”代安芸突然有些同情起下落未卜的禾云青来,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可谓是同病相怜。
代云珑将他们拉回现实,他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能打电话叫警察,唯一能够运行的车又不是我们的。”他瞥了瞥傅须庭他们,话有所指,“我也不愿将有嫌疑的犯人放虎归山。”
尽管被当成嫌疑人,傅须庭却毫不在意,他耸了耸肩说道:“要说动机,你们几位倒是比我这个萍水相逢的借宿之人更充分呢!”
“动机姑且不论,也暂不研究究竟是谁下的毒,至少之后电话线、汽车以及纵火这三件事发生时,我和姐姐、还有安律师都可以互相佐证!”
“哦?你们的证词经得起推敲吗?”
“信不信由你!”代云珑愤慨地说,“如果你有本事,就尽管揪出凶手的狐狸尾巴,好让我们开开眼!”
被下战书的傅须庭丝毫不露怯色,反而迎难而上地说道:“那就请允许我们继续在此地留宿一晚——我向大家保证,明天天亮之前,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你有什么依据?”代安芸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了?”
“这个嘛……”
“毁掉我们租赁车和电话线的人又是谁?还有那个纵火犯呢?”
“……唔。”
“我重申一遍,我们三个的确自宴会结束后便始终待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做这些事!”
“是吗?”傅须庭不置可否,“你们也可以差遣侍应代劳吧?毕竟也是少家主。”
代安芸越来越激动,语气也开始咄咄逼人——
“话虽如此,我们姐弟并非这个家中常客,根本没有贴心的侍女或帮佣,即使支付高昂的酬劳托人去做这种事,也极有可能被出卖——你觉得我们会蠢到做这种事吗?!”
“向您这么聪慧过人,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你倒说说看,出了那个孽种,还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这个家呢?!”
“哎……您稍安勿躁,水到渠成需要时间啊!”
“关键是——”代安芸嘶吼道,“还有一个不安定因素潜伏在这座古堡里——那个和你一样容易阴沟里翻船的人——他究竟是谁?!”
“代小姐——”傅须庭再度绝望地躲到白昕祎背后,“关于那个阴沟里翻船的男人,您可以单纯将他视作一位亡灵。”
“哼!”代安芸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不抱有任何信任,她怜惜地拿起已被烧至全毁的银质手包,和弟弟一起决绝地离开了宴会厅。
经过几个小时的波折,眼下已是晚上八点,好在午宴丰盛,至今尚未被消化殆尽,加之众人实在是无心进食(无论是因身心疲惫、还是因见到代老先生死状变得毫无胃口),于是,在代氏姐弟的带领下,大家纷纷准备回到各自房间。
“那么,我也先去休息了。”安律师说着便要离开,却被傅须庭给叫住了。
“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他关照道。
“小心什么?”
傅须庭天经地义地说道:“当然是亡灵啊!”
“哈,那种东西,放马过来好了!”说着,他毫无畏惧地快步离去。
“这样可不行啊……”傅须庭连连摇头道,“对生命毫无敬畏可不行——明明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永久地躺在卧室里了……”
没有人理会他这番夸张的言辞,等所有人都离开一会,白昕祎在瞪着大眼睛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呀?从刚才开始就装神弄鬼的……”
“喏喏喏,你怎么也板着个脸!”他捏了捏白昕祎的脸蛋,“来,笑一笑,嗯,这样就可爱多了!不要学那个大小姐,根本一点都不可爱,给钱我都不和她好,哼!”
“哎呀你讨厌啦!谁要贴钱跟你好!贴钱我不会找约翰尼?德普啊!”
“嘿!哪有你这样当面给男朋友带绿帽子的啊!”
“好了啦,说正经的。”他们回到自己的客房,白昕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搞清楚事情原委了?”
“嗯,算是吧。”
“讨厌!为什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知何时开始,脑力竞争已经成了他们俩之间无形的游戏方式,无论是打牌、下棋、还是遇到棘手的事件,他们都力求能够在对方之前抢占先机。
傅须庭窃笑道:“这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或者说,我稍稍做了点弊。”
“别卖关子了啦!”白昕祎忍无可忍,“下毒什么的暂且不管,最令我好奇的是——那个浑身湿透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你会关注他呢?”
“因为……”她嗫嚅道,“因为那人神出鬼没、不漏真身啊……感觉有点渗人。”
“又来了,你总是担心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傅须庭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宽慰道,“放心吧,那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幽灵!”
“你还说!”
听到“幽灵”两个字,白昕祎近乎条件反射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哈哈,好了,早点睡吧——没准到了半夜不得不起床呢!”
“起床做什么?”
“会会幽灵啊!”
“你——!”
“哈哈,睡觉睡觉!”
“受够你了!”白昕祎忿忿地翻了个身,喃喃道,“也不知道禾先生跑到哪里去了——他该不会出事了吧?还是说,他就是杀人凶手?”
“哎呀你睡觉啦!”
傅须庭“啪”地一声把灯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