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卡莲娜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傅须庭身上，她离开了按摩椅坐进沙发，这下总算不用听她因为抖动而发颤的声音了，她将貂皮坎肩披在身上，又从精巧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问道，“不介意我抽烟吧？”
傅须庭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烟雾探测器，“我ok，就是不知道它介不介意。”
她只好将香烟塞回烟盒，补充了一句，“依照原本的计划，彩排迫在眉睫，留给编剧改稿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他也是快马加鞭不分昼夜。”
“对于心脏不太好的他而言真是不建议这么做呢。”他微妙地将话锋一转，说道，“恐怕他也是因为急躁才会和您起口角的吧。”
“你说那件事啊。”她若有所思地斟酌了一番，最终说道，“他可能只是听信了剧组中的传言，说我利用给剧团介绍项目的机会，从合约公司那里收取好处费，中饱私囊——不过这些只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徐涟激动地跳了起来，“什么空穴来风，明明……”
傅须庭突然干咳两声，深谙此道的白昕祎忙捅了捅徐涟指使道：“还不快给局长倒水！”
唯一货真价实的刑警听懂了暗示，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给傅须庭接了杯水，随后默不作声地缩在一旁。
“对了。”假局长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问道，“您昨天给谁打电话来着？”
“啊？”
“您刚才说，我这位无能部下敲门时您恰好在打电话。”
“哦，一个印度亲戚。”她漫不经心地扯了个谎。
“骗……”徐涟刚想脱口而出，便被白昕祎使劲拧了一下大腿，他忙识相地学乖了。
傅须庭接着问道：“您还没有去剧场看过实景吧？”
“你是说玻璃建筑吗？还没来得及去，没想到发生了那种事。”
“那真是太可惜了，剧场打造得跟水晶宫殿一样，真的很难令人相信那仅仅是临时建筑。”
“我昨晚从高空——就在这间房间里俯瞰了一阵，的确效果拔群。”
白昕祎突然问道：“那您一定也看见金色的人马兽了吧？”
“人马兽？”
她解释道：“就是下半身像马、上半身却是人类的生物，全身散发着金光。”
“人马我知道，不过你说的是雕塑吗？我没有留意到。”
“不，不是雕塑，而是活的——他站在屋顶上，可能是由演员穿着道具服扮演的。”
“站在屋顶上？”卡莲娜惊讶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道，“可我们表演时的人马并没有像马一样的下半身。”
“诶？”
“事实上我们在表现人马时是打算采取在演员身上涂金色颜料的做法，至于下半身，就是人类的腿。为了强调奇幻的感觉，背景上倒是会采用cg制作的特效。”
“就是说……实际展现在观众眼前的，是两条腿的人马？”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会制作下半身的道具吧？难道要像中国的舞狮一样派一个人躲在里面负责后腿的部分吗？”卡莲娜耸了耸肩，“歌舞剧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又不是纪录片，并不要求道具或服装有多逼真。”
“这么说来，那个金色人马不是剧团用于造势故意派特技演员上屋顶的？”
她摇了摇食指说道：“据我所知并不是。”
白昕祎疑惑地给了傅须庭一个颜色，见对方点了点头后，她拿出手机询问道：“您看一下这段视频，是昨天下午周导的车发生事故后不久拍摄的——画面中的人马您有印象吗？”
卡莲娜有些不耐烦地接过手机，可过不了几秒，她那双魅惑无比的大眼睛便瞪得比桂圆还圆。
画面中金色的人马栩栩如生，将女演员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手机屏幕上。
“这……这是真的人马吗？”
“这正是我们想向您确认的问题。”白昕祎哭笑不得。
女演员难掩一脸惊愕，她喃喃道：“真令人难以置信……虽然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这个肌肉群的纹理和动作的流畅度绝对不是人类所能佯装的——我骑过马，很清楚马的特点！人类和马身衔接的部分也看不出丝毫破绽，这就是人马！但怎么可能……啊，他射击了！他把箭射出去了！然后剧场的灯也灭了，这是怎么回事？魔术吗？”
“没错！”徐涟激动地附和道，“场务没准就是被他的箭射中身亡的！”
她讶异地抬起头，费解地问道：“你是说奇伦射杀了场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标不是只要斯奈吗？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人马作为神话中的幻兽原本就不存在，何况还与假想中的形象重合，动作又如此惟妙惟肖……”
“奇伦？斯奈？”其他三人面面相觑，白昕祎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歌舞剧中的角色啊！”
卡莲娜随手抓过茶几上的剧本扔给对方，白昕祎翻了几页，面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她问道：“卡莲娜小姐，这个剧本可以借我们影印一下吗？”
“你拿去吧，反正副本有的是，况且公演也无限制延期了。”她似乎还沉浸在见到金色人马兽的震惊之中，会面那么久，她第一次露出恳请的表情，“这个视频能不能发给我？”
“当然可以，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资料——昨天高架上的人都看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稔地将视频发到了对方邮箱。
“谢谢你！”从女演员的表情看来，她似乎有些如获至宝的欣喜。
傅须庭起身说道：“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那么我们也准备告退了。”
“诶？这就要走吗？”问出这句话的是徐涟——他显然对于没有套出任何情报极为不满。
“你还想赖在这里过夜吗？卡莲娜小姐作为敬业的女演员为了维持形象可是连晚饭都省了，你怎么好意思耽误人家睡美容觉？！”他怒斥了几句之后，转而对女演员说道，“卡莲娜小姐的着装品位真是别具一格呢。”
对方疑惑道：“‘别具一格’？”
“哦，就是品位高雅又不随大流的意思。”他忘了对方毕竟是个混血儿，匆忙解释道，“您看这一屋子的皮草，怕是会令许多女性同胞恨到牙痒吧。”
白昕祎和徐涟顺势扫了一眼——房间的衣架、椅背上摊了好几件雍容华贵的皮草大衣，卡莲娜身上还披着一件貂皮坎肩——可现在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啊！看来这个女人只要找到机会便会秀一下她的收藏。
“你说这些吗？”她想要故作谦虚，言语中却满溢出自豪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个人趣味罢了。”
“这个‘个人趣味’可是价值不菲，能够承担得起这笔服装开支，看来卡莲娜小姐在演技上的造诣颇为深厚啊。”
说完这句话后，傅须庭特地留意着卡莲娜的表情——她对方晃了晃神，没有做任何应答，不过当她将三人送出套房门口时却又突然叫住了他们——
“有件事我可要说清楚——尽管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的死与我无关’你们也不会相信，但最起码我可以说——除制片之人外，我正是公演计划被搁浅最大的受害者！”
“哦？”傅须庭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愿闻其详。”
“制片人就不用说了，每拖延一天都要耗费无谓的经费。而对于我而言，原本指望通过这部歌舞剧在中国——不，是在亚洲市场一炮走红的！但现在剧团发生了意外，公演变得遥遥无期，如果和接下来的档期有冲突，我便不得不放弃这次演出机会了——这样一来，我不仅损失了片酬，更丧失了一次在中国观众面前露脸的机会，而这种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我是最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意外的人！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她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须庭，目光中满是诚恳，像是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理解。
“我明白。”他微微一笑，“祝您演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