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傅须庭只是说想去通道看看，但并没有说是什么通道，等到白昕祎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昏暗的垃圾管道中，他们俩沿着铁皮管壁艰难地往上爬。
“你说的管道，竟然是垃圾管道啊！”虽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小声点哦，回声会使音量放大，要是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可是真的很累啊！”
“把自己想成超级玛丽就会好多了。”他乐观地开解起来。
她不情不愿地咬着嘴唇，可没爬两下，又开始不耐烦起来：“到底还有多久啊——倒不如说，我们要去哪里啊——？”
“要去那里都可以，毕竟垃圾管道嘛，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过我现在的目标，是制药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啊。”
白昕祎听到如此明确而大胆的目标，竟一时惊地说不出话来。
管道狭窄又不通风，两人的衣物几乎全和后背贴在了一起，白昕祎的手几乎快要肌无力了。但终于，傅须庭在她上方三米处停了下来，并告知了她一个令人雀跃的好消息——
“总裁办公室好像到了。”
这一瞬间她心想，即使爬出管道的那一瞬间，有十几杆来复枪对准自己，她也死而无憾了。
傅须庭先爬进了房间，白昕祎看着他的背影呆立在原地，便问道：“有危险吗？”
他踌躇道：“危险倒不至于……”
什么叫“不至于”啊……
“那我可以出来吗？”
“……应该可以。”
什么叫“应该可以”啊……
白昕祎用尽最后的力气翻出了管道，可在双脚踏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傅须庭刚才言语里的恍惚，同时，她也为眼前的景象深感讶异。
这个办公室的确十分古怪——面积极大，大约有百来平米，层高也极高，占了三层楼的高度。这倒算不上什么怪事。但令人咋舌的是，办公室的一段被布置成了人造沙滩，椰林、躺椅、太阳伞，一应俱全，而且几乎占据了整个办公室三分之一的面积。
相比之下，在办公室另一端、与人造沙滩遥遥相望的部分才比较接近正经办公室。那里摆放着书架、写字台、电脑和文件盒之类的办公用品。
“你确定这是总裁办公室吗？”白昕祎不解地问道。
“确定吧，电子导览里是这么介绍的。”
“可这为总裁为什么把房间布置成了……嗯……这幅一言难尽的样子？”
傅须庭也纳闷了：“说不好……或许他特别向往海洋风光？”
从制药公司驱车，只要半个小时就能达到郊外的七里滨和银海，就算再怎么渴望，也不用在办公室里布置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场景吧？何况这里有的也只是沙子，根本看不到大海。
不过，能够发现如此独特的办公室也算是一大收获了。白昕祎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可以通过管道来到这里的？”
“这个嘛……还是刚才那位大叔给的提示。”
“大叔？你是说那个突然混进队伍来的人吗？”
“就是他。”
“他私下告诉你的？”
白昕祎很诧异——因为她并没有看见两人交流的过程呀。
“不，是我擅自猜测的。刚才那位大叔像是很久没有剃胡子、或是洗澡了。”
“的确是这样，可这又怎么激发你的灵感呢？”
“你刚才提到那位大叔在拍卖会时就表现出了某种必须参与的执念，让他如此坚持的理由很大概率上就是被夺走的名画，然而他也意识到名画与制药公司之间的牵连。所以，他特地窝藏在这里考察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
“因为这家制药公司的见学活动一个月才开展一次，而上一个月的日期恰好就是拍卖会当天。他因为被拒之门外，便直接参加了见学，然后在管道里窝藏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下一轮——也就是今天的见学活动展开，他才偷偷从管道里爬出来，打算混入人群离开。”
“他就这样坚持了整整一个月时间？那吃饭可怎么办呀！”
傅须庭苦笑道：“你怎么老想着吃啊……那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管道也通往厨房嘛。最艰难的地方在于他必须避开工作人员的耳目，以整栋公司大楼为基点展开搜索。”
白昕祎既钦佩、又觉得不可理喻，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有条捷径——
“这么说来，那位大叔应该知道一切咯？我们应该赶紧回到队伍里跟上他！”
她作势便要往回钻，却被傅须庭给拦住了——
“想要找到那位大叔，什么时候都可以。来都来了，我们就先参观一下总裁的办公室吧。”
他们带着手套，以办公桌为焦点上上下下搜查了一番，除了大捆大捆晦涩难懂的合同文书外，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难道我们想错了？或许名画被盗与这家公司毫无关系？”傅须庭开始质疑起来。
可白昕祎并不这么认为——驭勋制药这条线索还是白瑾瑜提供的，那家伙虽然没安好心，却不至于闲到随便扔出一条无意义的讯息，看她徒劳地奔走；何况驭勋制药公司研发的名为“小鸭子”的神经毒素是e.i的特供药品，这就等于宣告这家公司的背景并不单纯。
直觉闪过，她提议：“到人造沙滩那边找找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傅须庭应允了。可他们刚刚走出几步，白昕祎刚刚抚摸了几把沙子，便听到门口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快回到管道里！”他压低声音催促着，在搀扶着白昕祎爬进管道后，自己也一跃而入。
两人透过管道口的缝隙，看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伴随着极其压抑的气氛走进了办公室。
“是他——！”白昕祎脱口而出，傅须庭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白昕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差点将两人置于危险之中，她只好一手扶着铁皮管壁，一手掏出手机编辑道：“我在拍卖会见过这个男人，他对《创世者》也很执着，举了还几次牌。”
傅须庭的表情在液晶屏的照耀下，显得极为复杂焦虑。
没错，出现在办公室里的阴郁男子正是拍卖会当天坐在白昕祎附近，试图拍下《创世者》、却因阿恭反复抬价而最终放弃的霸道总裁——想不到他竟然是驭勋制药的总裁！
对，白昕祎看过名片。这家伙应该是叫曲睿勋来的！
因为没能顺利拿下拍品，只好采用极端的暴力手段，而以驭勋制药的财力，雇佣一帮亡命之徒也绝非难事。从这个角度分析，一切都能说得通了。难怪在巷战时敌对方竟然用上了被严格管制的神经毒素——作为生产方，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霸道总裁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仿佛意识到自己的房间曾遭受过窥视与侦查。他径直走到人造沙滩边，用脚抚开太阳伞旁边的沙子，露出一个泛着油光的直角。
那好像是一幅画？不，那就是一幅画！白昕祎定睛注释着，虽然画面只露出一小部分，但她却通过笔触特殊的签名辨认出——这就是被抢走的达·芬奇名画《创世者》！
但她并没有来得及惊讶。因为紧接着，总裁的注意力又转向了沙滩的另一处，并对着这个地方发愣。
没错，那正是白昕祎抚摸过的地方。
“该死，第二次了。”总裁忿忿地咒骂着。
之后，霸道总裁抽出了手机，嗓音低沉而极具威慑力——
“我的办公室被人入侵了，赶紧封锁全部通道，说不定毛贼还没走远……什么？有两个见学人员失踪？那应该就是他们了，给我彻查到底！”
傅须庭在她耳边低呼：“糟糕，快逃！”
随后，他拦腰抱着白昕祎三步一滑、两步一跃，几乎是以半自由落体的方式从管道中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