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大部门的协作下,前辈的直播进行得很成功,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他不在抓耳挠腮,因为有了文案,他的语句也通顺了很多,不再磕螺蛳了。
“哎呀哎呀,现在已经是三点五十九分了,按照预告,如果四点前还不脱衣服,我恐怕会当场暴毙啊。怎么办?要不要换呢?
前辈喝了口咖啡。
“骗你们的,我才不会相信那种恶作剧。如果四点半一到我当场死亡的话——一定是我在逗你们玩儿。
“大家还是要相信科学、相信正义,希望这次事件发生后,不要再对网上流传的这些风言风语信以为真了。
“唉,我们从事媒体工作的,有的时候真的对同行的一些不负责任的行为很苦恼啊……”
前辈侃侃而谈,直播账号也不断收到“点赞”和“礼物”的提示,屏幕上已经被“6666666”、“年度最佳直播”等弹幕覆盖得看不见主题了。
视频受到了很好的反响,作为一次以吸引眼球为策划的直播,简直可以说是相当成功了。
文案预计是在下午四点半时让前辈喊出公司的slogan,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钟的指针也终于逼近半点。
“那么,今天的直播很快就要结束了,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九分……啊,三、二、一!我们公司的口号是——”
前辈热情洋溢地喊到一半,突然极其夸张地掐住自己的喉咙猛烈咳嗽起来,紧接着他又紧紧捂住嘴,但还是抵挡不住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糟糕,前辈他——!”
白昕祎刚要冲上去,却被导播给拦了下来——
“一看就是特地设计的梗啦,你怎么这么单纯好骗……”
“但那个血……是道具组准备的吗?”
“没听说,大概是他自己设计的吧。这家伙,平时少言寡语,看不出来竟然能策划出这么好的创意。”
被导播这样一拦,白昕祎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前辈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血,不断地翻着白眼,连气都喘不上来。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如果是伪装的,未免也太逼真了些。
前辈往后一倒,一动不动了。
屏幕上出现了大量弹幕——
“差不多就行了”、“6666666”、“好像好像!装得好像!”、“别开玩笑了,快起来吧!”……
看来谁都没有当真。
可过了十分钟,前辈依然仰头倒在那里。这个时候,观看直播的人数不降反升。
“喂,差不多可以起来了,再这样会起反效果的。”导播悄悄提醒着前辈,但后者纹丝不动。
“要不要去看一眼啊……”白昕祎小声问。
她心中不安的疑云越滚越大,对于预感应验的恐惧也在不断加深。
导播斗胆上前推了推前辈,没有反应,他摸了摸前辈的心跳,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又将手指在前辈沾满血迹的鼻子前搭了搭,瞬间大惊失色——
“快叫救护车!不,叫警察!他好像……好像真的……”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死了……”
氛围真是一件难以名状的东西。由于导播的一句话,这个办公室的氛围都变得措手不及。能想得起打电话的已经是相当冷静的一批人了,大部分人都在莫名其妙地惊叫呼喊,而且内容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不要动现场!”白昕祎突然喊道,“在警察到来之前也不要吃东西了!这很有可能是毒杀!”
毒杀,一听到这两个字,大家的脸色唰地一下全变了。
“你认为是谋杀?而不是因为那通警告吗?”先前那名女同事反问道。
白昕祎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警告还能远程杀人吗?始作俑者要怎么实施谋杀?何况,他怎么知道前辈穿了这身衣服?”
那个女人“哼”了一声,很不服气的样子。
白昕祎虽然很不愿与人结梁子,但眼下实在不是求和解的好时机。而且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另一件突发事件上——
所有排的上号的媒体都突然在网页置顶了这样一条新闻:本次有二十八人不听从警告,已处决!
新闻没有其他内容,只有一张二十八人的名单表,前辈的名字赫然列入其中!
这下子,办公室里的人瞬间镇静下来——与其说是“镇静”,倒不如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等于说明了——这位无所不知的神秘人能够精准地将惩罚落实到不可预计的群体身上。
仔细想来,要说是毒杀也有些蹊跷。前辈的反应看起来很像急性中毒,但他其实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喝咖啡,虽然中途续了两次,但并没有摄入其它食物,也没有半途加糖加奶,而且距离他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到毒发之间,隔了十几分钟。
“喂,刚才的头条新闻是你上传的吗?”总监再度风风火火地前来,他矛头直指负责更新主版的网编。
但那位编辑看起来十分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但是账户却在异地登录了——真不是我干的!”
“我能证明!”他的同桌立刻说道,“刚才我们被吓了一跳,根本顾不上上传什么头条!”
“不管了,总之未经证实的名单要先撤掉……联系警方了吗?”
“已经有同事报警了。”
总监点了点头:“那就好,接下来记者和编辑都辛苦一些,赶紧弄一条头条出来!”
“头条?”白昕祎下意识地惊呼起来,“以刚才的事件为素材吗?”
总监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名单尚未被证实,但他的的确确死在直播过程中,而且时间正好与预警提到的时间吻合,这难道不是货真价实的最佳头条吗?”
“可那是我们的同事啊!”
“那又怎样?同事也是个个体,而且作为媒体人,特别是主动提出直播的话题人物,我想他应该已经有成为特点的心理预期了。”
说着,总监不愿再理会她这个新手的抗议,忙着指挥其它部门去了。
大家似乎习以为常地各自忙碌起来,只有白昕祎一人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前辈的死会成为大新闻,也知道总监其实并没有什么错,甚至应该说他刚才的行动才是一名优秀媒体人应有的反应——既不播报尚未证实的新闻,又赶在第一时间抓到了头条。
但是……她心里还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望着前辈桌前那杯只剩一点残渣的咖啡,不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