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每个人的声音
作者:须鲸一场      更新:2019-08-31 16:16      字数:2728

“你说,引发这几起连续杀人案的,会不会是异能者?”

卢叶山结了账,终于试探着问道。

白昕祎感觉很惊讶:“卢sir,这算是有罪推断吗?明明连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您身为警务人员,做这种不负责任的推测合适吗?”

她对这种说法很气愤,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瞎说说嘛……”他连连摆手,“再说了,你们媒体自己不也这么说嘛!”

这下轮到白昕祎语塞了。

自从事件发酵后,社会大众一直很关注媒体的动向,特别是由死者参与直播的她所在的公司。然而,在谁都没能探究清楚来龙去脉的当下,他没提的论调却显得很不负责。

包括她公司在内,大部分媒体都认为这一系列恶性事件是来自于异能者的报复,由于长期受到压迫,心有不甘的异能者打算进行无差别报复,这么想来似乎合情合理。

这论调虽然解决了“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做”这两点,但无人能说明“怎么干的”,因此白昕祎觉得这种说法毫无听取的价值。

何况她自己清楚,异禀是必须通过接触特定人物或事物才能发动的,像这种远距离、目标又没有特定性的情况下异禀根本不能奏效。

说穿了,这帮人只是呈口舌之快,懒得动脑筋一探究竟,又想贴上当下热度,才会发表如此不负责任的言论。遗憾的是,这类言论似乎还成了主论调。

除了普遍的“异能者干的”论,也有少部分犯罪学专家提出,行凶之人未必是发出预告之人。他们有如下根据——

首先,如果凶手是出于满足个人成就的目的,应该会在预告时备注有仪式感的署名,特别是与宗教有关的。如果凶手在预告是署名“万能的神”、“至高无上的主”之类的,那伴随着超能力而产生过高的自我意识便是极其通顺的逻辑。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相反,警告信从文字看来态度还特别中肯,似乎是希望大家不要如此穿着,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其次,凶手的杀人手法也没有仪式感。一般报复社会性的犯罪总会伴随着某种规律,比如受害人有某种相同特质(头发颜色一致、或出生日期相同)、尸体也具有一致特征(比方都被切去了某样器官)。

然而这起案件中,所以死者都是死于清一色的毒杀,除了白昕祎的前辈伴随大量吐血,死状比较惨之外,据说其他受害人都是哽噎、抽搐了一阵便暴毙而亡,死状绝对谈不上惊悚。

另外就是,案件发生后,预告者又第一时间刊登了死者的姓名,而且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并没有“你们看,这些人不听我的警告,死了也活该”这样带有逞一时之快色彩的语句。这与报复性杀人的特质完全不一致。

因此犯罪学专家分析,预告者与行凶者并非同一人、同一立场,甚至并非出自同一组织。这就有点像a知道b要杀死某个特定的c,a立刻跑到c那里做出这样的警告:“喂,你再不换衣服的话就要被杀了!”

不管怎么说,“绿西装红裤子”事件都成了当下最热门的话题。由于业务量陡增,白昕祎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加班加点——除了大路媒体能够报道的那些资料外,拜前辈所赐,具有先发优势的他们还能爆料一些前辈的生平琐事,蹭点直播流量的余温。

“那么,我就先回所里去了,你刚找到新工作,也别溜出来太久。”

卢叶山冲她摆了摆手,便匆匆跑到马路另一端。他看起来衣冠不整、头发也比往常更加凌乱,看来这一系列案件的确带给他不少压力。

卢sir也不容易啊,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凶的……白昕祎叹了口气,悻悻回到了办公室。

她在办公室伏案没多久,就遇到了实习生艾洛,和他交上来的稿件。

看着艾洛满心欢喜的样子,白昕祎实在很难开口说出“这篇稿子不行啊”之类的话。

因为他的文案标题是《凶手是每个人》。

文章大意是讲异能者由于遭受压迫和长期不公正待遇,才会对无辜人群进行攻击,酿成了“绿西装红裤子”事件的惨剧。被偶然选中的二十八人看似无辜,其实代表着每一个看似毫无罪过的普通人。我们对于异能者的漠视与敌视滋生了他们心中的仇恨,我们每个人都是凶手。

“不是文笔的问题……”白昕祎为难地说,“还没有最终确定吧?”

她的职责是审核社科版面的文章,只有经她手确认通过的文案才能被刊登上去。因为不是负责时事新闻,因此她有足够的时间审稿。

艾洛就是来提交文案的,不过很明显,他吃了个闭门羹。

“诶?您难道不认为异能者的尴尬处境是整个社会造成的吗?民众难道不该负起责任吗?”艾洛问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还没有最终确定异能者就是凶手啊!”

“呃……”艾洛愣了愣。

“你看,你口口声声要替异能者打抱不平,但这是建立在你主观断定凶手是异能者的前提下的,你不觉得这样对异能者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吗?”

“对哦……不愧是前辈,目光果然深远!”明明文章被驳回了,但艾洛看起来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总之,在没有警方的结论之前,这种文章我是不会通过的——不,就算调查结果出来,凶手的的确确是一名异能者,我也不会通过这样的文章。”

“为什么?”艾洛这下有些急了,“您对异能者有偏见,他们……”

“是为了保护你啊。”她打断道。她怎么可能会对异能者有偏见呢!

“保护我?”

“其实你能够写出这样的文章,就应该能想到这起社会事件最终可能的结局。”

“您是指‘案件告破’或‘悬而未决’两种可能?”

她点了点头补充道:“其实是三种。”

“哪三种?”

“‘悬而未决’是一种,但‘案件告破’其实是分为两种结果——一是的确由异能者所为;二是并非异能者所为。”

“唔,的确是这样。异能者的嫌疑占一半。”

“错,是三分之二。”她纠正道,“你要了解人性,如果结果是悬而未决,那事件积累得越久,人们便会越倾向于‘一定是异能者干的’这种结论,异能者的嫌疑就会不断加重。你看,三种结果中有两种都是将矛头指向异能者的。”

艾洛似乎有所触动:“异能者占总人口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却要承受悬案三分之二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白昕祎将稿件还给了艾洛——

“这不是我不愿意替弱势群体出头,只不过,在这个积累仇恨的过程中,如果你发表一篇这种论调的文章,只要案件不是由常人所谓,便会将民众的怒火聚集到你自身上。以现代互联网的发达,网络霸凌事件层出不穷,你应该不想成为受害者中的一员吧?”

艾洛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又改口道:“可现在所以人的矛头都指向异能者,他们需要一个能为他们发声的人。”

“你不应该莽莽撞撞地成为这个人。”白昕祎说道,“即使要发表这篇文章,也应该是在警方确认凶手不是异能者之后,只有这样才能一举扳回社会的固有观念,只有这样做才有意义。”

艾洛还想说什么,但办公室的一角传来一声尖叫——

“警告人!警告人又有新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