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云朵里出来了一会儿,随即又敛了回去。这时候倒是偶尔出现了几个路人从身边走过,并且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这两个形迹可疑,姿态古怪的人。
拓跋坤突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我有事,先走了。”然后神色带点幽怨地看着她。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苒苒极为不满,气得大声问道。
“下次见面时再告诉你。”说完后,拓跋坤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渐行渐远。
苒苒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无措,风中凌乱。那个家伙到底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怎么的?此刻她极想打人。
她想,这拓跋坤,没认识的时候觉得还挺正常的一个人,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样子。怎么一认识了发现居然是个神经病。真是白瞎了一张帅脸。她不禁啧啧称奇。刚刚差一点要给清闲衙门的进宝打call,百年没什么案件发生的火镇终于有了千年难遇的新差事——捉拿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采花贼。
凌乱中,苒苒还不忘暗自打趣。也真是有闲情逸致。
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得快些回家开始我的十卷绘画的任务。她试着把注意力转移到一些自己所能够掌控的事情上,便脚步不停歇地往家里走去。
走过平安街,她感到有些口渴,在路边的小吃摊买了杯甜茶,坐在阴凉地里摆着的几条长椅上面喝了起来。
此时街上又没什么人了,大约是饭点的关系,都赶回家用午膳去了。
苒苒喝了口茶,压了压刚才受的惊,定了定依然有点混乱的神。慢慢地感觉好多了。
按照拓跋坤刚才的那种出场方式,她想问他什么问题的打算也都泡汤了。而且,传说中火镇的香饽饽,众星捧月的贵公子,难道就是这样子追求女孩的吗?她感到迷茫。
这种方式比她当初对他放电的那一招似乎也并没有更加高明到哪里去。
她转脸,突然看见一家饭馆走出一对熟悉的身影,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那对身影其中的一个令她感到特别熟悉——咦?那不正是二哥司马天吗?!
只见他正与一位穿着白色衣裙,面容姣好,身段玲珑有致的女子正从饭馆台阶缓缓而下,走路间两人与对方相互调着笑。他身边那女子似是被他言语中的幽默风趣逗得巧笑嫣然,笑语涟涟,花枝乱颤的,即便是从远处苒苒此刻正坐着的地方望去,也是风情万种,美艳而不可方物。
那不是百灵坊的方姑娘吗?!苒苒心下惊道。她怎么跟二哥一起从饭馆走出来?莫不是刚刚一起吃了饭?苒苒不禁好奇得很。目光又跟随着那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消失在了街头拐角处。
苒苒呷着杯子中依然冒着轻烟的花茶,感到讶异,二哥和百灵坊的方姑娘居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难不成是因为家里和方氏染布坊合作的关系在谈一些相关的事宜?但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谈什么买卖,倒像是两位熟识的旧友一齐外出吃饭,甚至像是——一对恋人。
想到这里,苒苒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自己太久没有回府,也不关心镇子里人与人之间的一些动态,对身边人事物的发展实在是知道得很有限。
可是……那方姑娘不应该是众人口中拓跋坤的绯闻女友吗?难不成刚刚拓跋坤那奇怪的举止,跟这件事情有关?她心下猜测,又似是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眉目,不禁对拓跋坤嗤之以鼻。
切,原来是受打击了……闹了半天,竟是因为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不要自己,和二哥好了,才变成那副丧失掉了理智的鬼样子。她想,拓跋坤竟然是这种人。
正思考间,忽然又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和上次在小碗饭斋吃饭的时候有过的那一瞬间感觉极其相似。她微微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往四周细细察看,看了半响,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在看着自己。
这一早上的,真是各种怪事。
她抬头看了看天,此刻乌云密布。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应是到了开始下雨的季节。说不定这一时半会儿的就要下起雨来了。
想至此,她快速地喝完了杯中的热茶,起身往家里走去,早点回家,好不被雨淋湿。
?
这天倒是轰隆隆地响了好一会儿,雨却是半天了也没下下来一滴半点儿。
苒苒对着偏厅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期盼着今年的第一场雨赶紧到来,好给久旱未雨的镇子增添一丝清凉之意。
她想起今天早上钱庄外面拓跋坤的突然袭击,顿时感到有些心慌意乱又不屑至极。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
她心下难堪又气愤地想道。难道就因为他吃二哥和方凝雪的醋,所以找我当垫背的,为他自己寻得一丝心理平衡吗?
我是什么?他的备用恋人?难不成是因为我看起来比他认识的其它女子都要更好欺负一些吗?
她忿忿地“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可没心思花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她得赶紧考虑那十卷绘画的事情。也只有这件正经事,能让她把全副心思从这份典型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少女思春中转移出来,少想片刻。
她搬出了画纸,摊开来摆在了案几之上,手拿着一支笔,咬着笔尖的另一端思考着该如何开始这十卷绘画。
想了一会儿,她觉得以“混沌”这个主题作为一个开场比较合适,寓意着那句“鸿蒙初开,天地混沌”,到时若是小娃娃问起,何为“鸿蒙”,何为“混沌”,便多多少少有个可指之处。
而第二幅可以是盘古的出现,这副应该简单,天地间一个鼎足而立的巨人双手撑着天,双脚踩着地,将天与地极力地撑开,他的双目正幻化为日月,从他的身体发肤正延展出花草树木与山川河流。
第三幅是伏羲与他的八卦,身边可摆放一个狩猎的工具与一只已经到手的猎物,背景可画上其他人们正在狩猎与织网打渔的场景。简单呈现出伏羲氏授予人们狩猎打渔的情景。背景亦应是山林与湖川。
第四幅是伏羲与女娲,女娲的人物要适当地放大。以她捏土造人为画面中主要情节,昆仑山为身后远处的背景,伏羲画在一旁作为配角。若是小孩子问起人从何而来,便可以此示之。毕竟是小小孩童,不宜过于直白地告诉她伏羲氏与女娲氏兄妹之间的那点事。
如今的苒苒,在听够了坊间大娘们私下谈论的男女之事,已然深深了悟当年在父亲书房不小心翻出来的那本小人书,那本曾被她深以为然地误当作是本武功秘籍的东西,实则并非什么小人书或什么劳什子的武功秘籍,而是一本正儿八经的“大人书”。
除去“武功”二字,倒也算是本“秘籍”。大人的那些事情,总是喜欢秘而不宣。也不知为何。
想至此,她还是不禁有些脸红心跳,似是窥到了大人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正常来讲,也的确算是秘密了。只不过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而已……
她想,若非父亲管母亲那张爱说话的嘴管的严苛,即便是这种事情,怕是母亲也会不管不顾地在大家吃饭时的席间娓娓道出,毫不避讳。若是那样,倒也能叫她早日懂得一些男女之事,倒也不见得非得是一件坏事。对于人生,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无论怎样,如今反正多多少少是知道了那么些的。她叹气。
人生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供她发掘?
第五幅便是燧人氏的钻木取火,结绳记事。身边可画有其他人正在烤制野味,多来上几个火堆,也有人吃着在火上制作好的野味,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即可。此副场景可置于山洞之中,如此,山洞的墙壁之上也可竖立个把火炬,以显示火这种元素除烹饪以外的照明用途。
第六幅画的应就是有巢氏,以极为简单的草屋或石屋为主,最好画个下着雨雪,满是风霜的天气,以突出房屋的功能。再画出窗子和被风吹得摇摆的树木花草,借此寓意房屋比起山洞的好处之一便是可通风。此外还要凸显屋子的舒适宜人,和大小可控。因此可在背景稍远处添置屋舍错落,大小不一的景致。
第七幅可画缁衣氏剪裁缝制野兽兽皮的场景,站于身边的其余人物有兽皮与树叶遮身的样子。场景亦可是在冬日,以显出衣物的保暖用途。原本不想,但最终决定亦画出男女皆身着衣物,面对面站立,以显男女有别,需有衣物蔽体方成体统。
这些,自会有大人们为孩子一一解说。她只管画出来就行。
而第八幅的场景中所描绘的是神农氏正在攀着一处半空中的山岩,全神贯注地品尝着一味生长于高岩上的奇花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