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满
作者:何白兔      更新:2019-09-02 00:16      字数:3323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里面盛放着各色花草。苒苒要把那一株奇花异草画得尤为清奇少见,色彩艳丽,以此吸引孩子的好奇和观望。

说不定,这正是结束了神农氏生命的那株花草。她心想。

第九幅便是正在造字的仓颉,他此时正俯身于屋舍之中陈设简朴古拙的案几之上。案几上做摆放的,写着汉字的纸卷可用一些简单易懂的古代汉字,以供小孩能快速认得,并与画中人物产生某种共鸣。

想到这里,苒苒又想,那时似乎还没有纸张的出现。于是,她便决定将纸张改为石板,龟壳,羊骨等其他可于其上刻字的物件。

第十幅就画整个天下的各种事物齐备之后,老百姓们都安居乐业的场景。这一副,她打算画上火镇这个镇子的本身。这样一来,便可让人产生一种由远古时期发展至当下眼前的时间延续感,最终令人产生一种历史与现实合二为一的感受。

这样一来,对孩子来说也成了能与眼前所见到的现实结合的神话传说,因被赋予了一层现实意义而少了一份虚无缥缈之感。

以上便是她给这个系列定下的一个大概。接下来便是在颜色上的抉择。

她思量着不如主要色调就定在绿色,因为那是大自然的颜色,又清爽,可引孩童注意。

除了第一幅的混沌,其余的画都要有鲜艳青翠的绿配以其他对比强烈的色彩来凸显色调与色调之间的对比。以此引发孩童看画的兴趣。但同时她又要考虑到这位客人意欲将这十卷画卷挂于厅堂与书房,又觉得不便画得过于外放刺眼,其中色彩的使用与搭配仍需经过一番权衡而定。

再者便是如何将每个故事都画得生动而易懂,因为这个系列是给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生辰礼物。

她在下笔前仔细思考着下笔之后画卷中的种种如结构,层次,调色。笔尖却迟迟没有触到纸面。

窗外的雷鸣了一阵,此刻已经有些安静了下来。镇子里的人们都似是心照不宣地不再往外走,以至于路上一幅静悄悄的景象。可都过了大半天,这雨却还是没有如期而至。

苒苒再次推开了窗子,此时的太阳在云朵之间若隐若现。空气稍微有点闭闷。

她去了趟菜园子里,将刚长出来的番茄收了几颗,回屋放了几个到厨房的蔬菜架上。又打开地下石洞,拿出冷藏在那里的几条茄子,看着前几日抹上盐腌好放在那儿的五花肉,思考着一会儿吃饭该做点什么。

她想到前几日大哥托人带来的那罐子太白酱和那一纸菜谱,像是大哥在某地吃到了这样一道菜,问来了做法,买了关键的材料,托人送信时顺便带回了府里,又托于春杏交给了苒苒。

这太白酱肉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吃的。腌制数日的五花肉必须在其表层细细地抹上一层又一层的太白酱,并挂置于通风处风干数月。原本苒苒想挂在厨房的窗子外面,但这恰逢雨季,怕若是下起雨来,这肉淋了雨就不能再吃了,于是便又犹豫了起来。

思考间也并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见她顺手将一把绿豆扔进装满了水的瓦罐里放在了火上开始猛煮起来。

绿豆清热解毒,是她平日里常用饮品的首选,有时加一些蜂蜜,有时就直接清淡着饮。这回她在依然有些烫的绿豆汤里加进两大勺蜂蜜,用勺子舀匀了,又尝了一口,甜度正合心意。

但一般来讲较之热的绿豆汤她更喜欢喝冰凉的口味。

于是在每次熄火之后,她就会将煮好的绿豆汤装进一些稍微小一些的瓷罐子里,再用干净的麻油布密封好,再绑上绳子,拿到院子里将这些罐子们逐一地放进那些木桶里,再将那些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木桶的把手上,然后慢慢将木头放下了那口井。

这样做目的是为了让它在井水里泡到凉透,比地面的正常温度更低,喝起来更有一种消热解暑之感,口味沁人心脾。

经过一段长长的无雨季节,井里的水位似是越来越低,她放了好久才听到木桶触到水面一声轻轻的“咕咚”声响所撞出的隐约回音。拎了拎木桶,觉得手感有点重了,便确认了井水已灌进了木桶,泡住了装了绿豆汤的罐子。于是她把绑着木桶的绳子另一头在井边的木架上牢牢一系,便回房继续完全任务去了。

木桶里的瓦罐晃晃悠悠地浮在井中的凉水里,互相轻轻触碰着,在井底微微地发出叮叮咚咚的撞击声……

?

次日凌晨,柔光拂晓。

微风从窗子细微地抚进了卧房。夜间倒是悄悄地下了点雨,只一时半刻地也就停了。

老天爷似是故意克制,总叫人觉得这雨下得半点都不过瘾。淅淅沥沥得,极不畅快。

帐子里熟睡的人儿还紧紧闭着双眼,正在酣睡着,不亦乐乎。昨晚躺在床上听着小雨,等着大雨,一时间颇觉诗意,迷迷糊糊地就睡了去,这一觉睡得真真是香醇至极。

忽然听得院外阿黄汪汪吠起,一刻不停。又听闻一男人的声音温和而带点玩味道:“乖,不闹。好狗儿不闹。在下可不是什么坏人……”

苒苒被阿黄的声音吵醒,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起身披衣,外出查看。因昨晚一时疏忽,又忘了关闭院子的门。她刚刚没听见有男人的说话声,这会儿还以为是被什么邻居的小孩嬉戏时闯了进来,引起了阿黄的不安了。

走出偏厅一瞧,哪有什么小孩,竟又是拓跋坤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拓跋坤走进白兔巷的这间院落,只见院子的东北角有一间长长的木屋子坐北朝南,呈l形状。雕花的窗棂此时正对着院子的空地大大地敞开着。早上的阳光照到屋里的木地板上,画出方方正正亮晃晃大小不一的形状来。墙边摆着简单的红木家具的在清晨澄净的光芒中熠熠生辉。

此时苒苒正站在屋廊前望着他。

一见是他,苒苒便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洗漱擦脸,大大方方地朝着他极为不友善地瞪了一眼,转头对着阿黄道了声:“行了,别叫了阿黄,没贼。”说完脸一别,转过身子径自走回了偏厅。阿黄听了便乖乖地趴下,不再为难来人。

“怎么了这是?发大小姐脾气呢?”身后传来他明知故问的声音。那语气足以说明说话之人脸皮颇厚。

“没事。”她故意淡淡道,对于拓跋坤的突然来访,似是并不觉得惊讶。

昨天那种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都能当街发生了,何况是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登门拜访呢。她想着。一脚踏进了浴室便开始洗漱,随即又很快旋回里屋换上了白天穿的衣物。把拓跋坤一个人晾在了外面,也不招呼。

拓跋坤倒也不客气,见她不搭理自己,自己进了偏厅便在椅子上大模大样地坐下了,伸着脖子看了看走廊,那里面悄无人声,也不知道苒苒在干嘛。转头望向桌上的茶壶,竟自己动手摆弄起来。想着要给自己泡壶茶喝,却一时找不到泡茶用的热水。

“有泡茶用的热水吗?人怎么不见了?!”他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洗脸呢!自己厨房烧去!”也不知从里面哪儿传来这么一句。

还要烧水啊……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从小长这么大,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烧水”这种听着都觉得是属于在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还真是新奇,他讪讪地想着。

没一会儿,苒苒出来了。她穿了一套藏青色便服,虽是便服,看着颜色倒也凝重。直直站在屋里倒也显出些小小威严。似是预备着一出现就给面前这不着四六的家伙来上一个下马威,叫他轻佻不得。

“你怎么在这儿?”她冷冷地问道。

“路过,看你门开着,便顺道进来看看。”他厚脸皮道,似是每次都这么一个说辞。每次都是顺道。“你的狗够护主的啊。”他转移话题,故意啧啧称奇道,“不错,回头我也养上一只,护护我这个主子。”

看着眼前这自言自语的人,脸皮还真是忒厚,不声不响地便不请自来,跑进别人家院子里,惹得狗吠,还这般恬不知耻。如此大模大样地擅闯民宅,连声允许都不曾问过就坐在人家的屋里,似是一切都极为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似的。行为举止无一处不叫人讶异。

苒苒想到“报官”二字。

可看着那张俊脸,发现自己竟有些英雄气短,暗叹自己对帅气男子尚无法免疫,真真没出息。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她既对拓跋坤刮目相看,又对自己越发无奈起来了。

刮目相看的是拓跋坤的表里不一,极度娇生惯养的真面目。同时无奈自己竟任由这个家伙几度对自己行为放肆而没有大力给他些颜色和教训尝尝。

她知道,因为自己心中喜欢他,见了他,不管礼数方面是否周到,终归,心底还是存有一份欢喜的。虽说这家伙有时候也过于突兀任性,不拘礼数,叫人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可是不知怎的,恰恰是他的这份随意,比那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看起来更让她心动不已。

不过心动归心动,这种事情不能总拿到面上来表现。

迄今为止她已经有够丢脸的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