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快速地蔓延。苒苒每天都在等欧阳曦的到来，欧阳曦亦每日如约而至。他给苒苒带来欧阳掌柜种的一些蔬菜，给苒苒加菜。偶尔，也留在朴屋吃晚饭。

他们两人时常躲在苒苒的卧室里，却从未发生任何男女之事。哪怕是在两个人都面红耳赤的情况中。最多，也就是以玩笑般的肢体接触作为最过分的发展。

苒苒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有魅力，可是两个人似乎都保留着一份自持。好像这种异性之间吸引的力量，还没有能够强大到突破他们理智的临界点。她有些担心。哪怕是一个吻呢，她想。

有一次，苒苒大胆地望着欧阳曦的脸看了好久。那时刻欧阳曦正在尝试午休，脑子里想着一堆如何设计最后几级台阶的事情。他知道苒苒的心思，他不看她，也不做任何轻举妄动。他要看看这个姑娘到底要对他怎么样。

这个姑娘是要引起他的某种注意。欧阳曦却始终有意地不理会她。他们在微妙中僵持着，一股特别的气氛在屋宇间流动。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窗外的树上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的脸慢慢地靠近他，依旧凝视着他。

“你为什么不看我？”她终于开口问道。

“我为什么要看你。”他故意冷漠，像是要气她。

“因为你喜欢我。”她像野兽盯着猎物般，冷静地点出了一个无可反驳的事实。

“喜欢你，就一定要看着你吗？”他此时看着的，是理智的临界点。

“我就看着你，而且我总看你。你却总不看我。”说起来，她在这方面的确比他勇敢一些。

“因为你喜欢看。目光总是不愿安宁，爱到处看。你真是好奇。”他怪她。

“那是因为你好看。”原本该是男子夸女子的话，此时却从司马苒口中说出。

“我也的确很好奇。”她继而承认。

“你也好看。”他不得不说道。“而且，人应该保持一份奇心。这很好。”

“既然好看，你为什么不看我？”苒苒没有挑逗过任何人，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地想挑逗挑逗面前这个正经八万的阿曦。

生硬的言辞，温柔一刀的心思。她不管自己是不是开始烦人了，她突然想烦死他。“我觉得难为情，行么？”他终于败下阵来。

欧阳曦一脸无奈，他不知道苒苒从哪儿学的这门缠死人的功力。

“切。指不定是不是压根不想见到我。”苒苒顿时觉得他好没趣。一旦觉得无趣，她对一份执念放弃得倒也极为迅速。

“为什么会不想见到你呢？”欧阳曦要问清楚。

“因为你的心里可能想着别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过去的阴影，苒苒也不例外。

“你吃醋的样子倒是蛮逗的。”他这回转过头看她。他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

“好看不看，逗就看了？”他莫不是专门为看她的笑话来的？苒苒在心里发问。

“不然呢？”欧阳曦狡黠地笑笑，“跟你似的，饥不择食地盯着美男子看？”

“说谁饥不择食呢？！”苒苒不服，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头。“揍扁你，臭不要脸还敢自称美男子。”

“真是暴力。”欧阳曦揉着被刚刚锤过的肩膀，表情无辜地抱怨道。

※

拓跋坤出现在苒苒家的时候，阿曦正在下面的密室里忙着，没有听到院子里的声音。

苒苒听到院子里有人进来的声响，抬头一看窗外，见进来的人是拓跋坤。她走出了偏厅，心中猜想着他所为何事。

拓跋坤见了她一把将她拉住，快步拉着她离开了院子。就和那次在钱庄外面一样霸道。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挣脱开他的手时，两个人已经双双站在了白兔巷口。那里离镇中心还距离一个门洞。窄窄巷子边摆满了街坊置放的杂物。拓跋坤的手被用力地甩开，他转身看着司马苒充满疑惑和不满的脸。

“那个男人是谁？”拓跋坤脱口而出。

苒苒当然知道他指的是欧阳曦，只是，他哪还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情。

“哪个男人？”她装作不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我朋友很多，你指的是谁？”她想借提问来缓和一下拓跋坤愤怒的脸，她不喜欢他的这副表情。

“朋友？司马苒，你这样对我，我算什么？”拓跋坤毫不自知地忿忿然道。他以为她还对自己的行为蒙在鼓里。

司马苒心下好笑，又试着做出正经的样子来面对面前这个欺骗他人感情的人。她看了一眼拓跋坤，他看起来不是恶意，而是幼稚。她正色道：

“你是我年少无知时犯下的一个错误。”

她其实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她不想当面揭发他，也如她一贯以来隐忍的性格般，并不想发生任何情感上的冲突。那给她带不来什么满足感，直叫她想要避免。而且，那让她想起自己的父母，这是最让她感到排斥的。

她只希望他们之间不要再有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做普普通通的朋友，就够了。

这时，欧阳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出现在了司马苒的后面。

他们两个人看着一时间目光有些呆滞恍惚的拓跋坤。他在听到司马苒的答案之后，有些失神。

见到欧阳曦的出现，拓跋坤虽感到有些心虚，但依然摆出了强势高傲的样子。

“没事吧，苒苒？”欧阳曦关切问道，两眼却看着拓跋坤，目光并不因为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而移开。

欧阳曦的神态平静而笃定，相比之下，拓跋坤却有些紧张，他爆出青筋的额头似是快要滴下豆大的汗珠来了。

“没事。”苒苒平静回答道，她转过头去，对拓跋坤友好地笑了笑，道：“拓跋公子，这位便是刚刚我对你提起的友人，他叫欧阳曦。大家都是这座小镇的居民，认识一下亦是无妨的。”

她想起拓跋坤平日里不屑和一般镇民来往，此时他听了司马苒的话，也果真只是面带不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谁会想要和自己的情敌交好？

司马苒道：“该说的我刚刚都已经说了，拓跋公子的心意我也明了。大家都是朋友，日后若有什么困难，相互帮衬着便是。”司马苒还记得拓跋坤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一份情，而此时的言语间亦有了某种道别的意思。

这一次，她彬彬有礼，言语间也充满礼数。她不希望这两个人针锋相对起来，让她尴尬。

拓跋坤没想到苒苒这次一改平日简洁随性的态度变得礼貌，是为了与他分清你我。他的心里依然认为是司马苒首先背叛了他。他觉得自己很有资格看不起她，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做不到了。毕竟，人活在自己的谎言里，亦是不容易的。

欧阳曦自然明白苒苒息事宁人的意思，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拓跋坤。拓跋坤眼神虽充满挑衅，但看着那并肩而站的两个人，此时即便是自尊心感到极度受挫，也自知处于下风。他调转了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便离去了。留下两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

“我们回去吧。”苒苒道。

“嗯。”

★

“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只是友人吗？”欧阳曦想起苒苒在拓跋坤面前说的话，这似乎正好是个开口机会。

虽然自持，但机会来了他当然不会错过。

司马苒在想，男人之间是不是都有某种互相竞争的心理。或者说，是人的共性。拓跋坤不出现的时候，也不见欧阳曦这样问过自己。他一出现，他便问了。也不知他真实的心意是什么。

她说：“是的。”这回极没情趣。

“我以前不知道，友人之间竟可以互相说自己喜欢对方。”欧阳曦可不愿就此放弃。前几日苒苒的确说过“喜欢”这个词。

“为什么不可以？”苒苒任性道。“不喜欢的话，何必还交朋友呢。”

“我倒觉得不喜欢也能交朋友。这世上有一种朋友，叫作“诤友”，不一定因为喜欢对方而交。”他看着她，似是在诱逼她进一步表态。

苒苒故意不搭理他。

他握住的苒苒的手，把苒苒拉过来，对着她的脸。此时的巷子空无一人，苒苒的脸刷地红了。

“只有我可以这样握着你的手。”他这回认真地说。

苒苒想，谁让你上回对我的热情一副冷淡的样子，今天我也要对你矜持，也让你尝尝这种被冷漠的滋味。在感情里，女人都爱记仇。她又多了解了一些自己。

她就这样瞪着他，他则握着她的手。时间在两个人之间暂停了一小会儿。

苒苒也不回答他，只是突然抬起脸在他左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吧唧”一声，亲完了就趁他一时失神挣脱开他的手，兔子般地逃开，转身便消失进了院子。

欧阳曦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嗯，他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