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丛中过的他觉得自己很了解该怎么在适当的时候哄得姑娘心花怒放。因为两个人相处，也并不是只一方了解另一方的。如今他觉得自己多少对方凝雪有了一些了解。

“哎呦，原来当初是被我赶去司马苒的身边的。”方凝雪又笑道，语气在“被我”两个字上重了重，轻佻的调子却不见有所减损，“那如今怎么连被我赶着都不肯去了？这倒真是反常。”被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她决定今天不问出个所以然来誓不罢休。

拓跋坤听了她这么一问，不禁背后脊梁骨一个激灵。却也并未想太久，急中生智地答道：

“一个是当然因为只有你才是我长久以来的白月光。”他顺带又抖了个鬼机灵，方凝雪听了也确实没忍住微微地露齿一笑。不知是不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至于这另一个原因嘛……”思前想后片刻，又看到方凝雪不依不饶的样子，拓跋坤决定不如以诚相待一次，反正纸包不住火火。何况现在的局面，估计一时半会儿方凝雪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她这么容易吃醋，肯定是因为对自己上心了的，说不定告诉了她，她的脾气反而会变得好些也未可知。

拓跋坤虽平日里自负又自恋，大多情况下却只是出于一种小孩子心性，并无真实的恶意。

虽然一贯以来都有些龃龉，但方凝雪毕竟是拓跋坤单相思了好长时间的对象，一时半会儿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再度被她抛下。在面对这种严峻的选择的时候，他的脑子毕竟还是清醒的。

“就是司马苒实则早已经有了心上人，我也见过，并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似是话里有话，“所以我自然也就不便打扰了。谁喜欢有事没事的给别人当电灯泡啊，我拓跋坤可不是这种会去惹人厌烦的人。”他傲娇地将头一抬，甩了甩鬓角的头发，又耍了个帅。

原来如此，方凝雪心中一颤，想起她对他们俩昨日偶遇时对话的不解之处，原来玄机就在这一点上。害她还以为拓跋坤在对司马苒暗示些什么暧昧的语句，皆因她不知道司马苒心已另有所属。

难怪拓跋坤见了司马苒会是那样一副阴阳怪调的样子，说话语气也不咸不淡的。那司马苒也只是以礼相待地保持距离。拓跋坤何以这种反应？难不成他是在吃司马苒和那位不知名的男子的醋？

想至此，方凝雪禁不住又呷了一口醋。呷醋于她，就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论知道了什么关于拓跋坤的事情，都能被她很快扭转成一个呷醋的理由。甚至连拓跋坤对司马苒的冷淡都能成为这样的理由。

只是，谁又能说她的这口醋呷得全然没有道理呢？

方凝雪不禁暗自觉得司马苒未免隐藏得也太好了一些，倒像是怕被人抢了自己的男人似的，保密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她心下发笑，亦不知那男人是何方神圣，哪家的富贵公子。这司马世家的人在找心上人方面都这样低调不张扬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当人们知道了的时候，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绸缪着哪日去和这位神秘的男子会上一会，她倒要看看，到底司马苒这个古怪的女人会看上个什么样子的男人。这让她感到极为好奇。

而且，也不失是个展示自己媚功的新机会。

在方凝雪看来，男人只要见到自己，免不了都会心猿意马。管你是谁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这不仅仅是个展示自己魅力的机会，更是碾压自己同性，获得一种似有若无，又实实在在的胜利感的机会。

她方凝雪自然不会主动勾引任何男子，但如果有男子的心思自动投入她布下的罗网，可不是她的错哦。她不过是碰巧在某时某地出现罢了，碰巧她就是这般花容月貌罢了。一切，都只是碰巧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她藐视般地用鼻子轻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拓跋坤那一副一击即溃的绵软样子，心下便瞧不起他来。原来面前这个外表看似玉树临风的绣花枕头不过是个别人挑剩下的货色。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她瞬间给了拓跋坤一个全新的角色定位，并暗暗感到不屑了起来。

虽说拓跋坤在外看起来依然吃香，但人的相处时间长了，看见了内心，便开始不再去在乎那些外在的种种了。又或许是因为，方凝雪自己首先将司马苒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敌，一直暗中攀比作对，以至于心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深重了。

东西总是和别人争来抢来的更让人觉得宝贵一点，谁又能说对人不也是这样的呢？有些人天性中便有与人争强的喜好，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

她又觉得自己被拓跋坤欺骗了这么长时间而心有不甘，竟微微地有些讨厌起拓跋坤来……

而拓跋坤此时还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某种自我崇拜和崇拜对方的气氛中，对着不露声色的方凝雪一口一个“白月光”，一口一个“长久以来痴心与你一人”，一时之间停不下来，却也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因一时的坦诚所道出的真相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给自己在恋人心中的形象带来意想不到的颠覆与“灾难”。

※

“松鼠鳜鱼不错，不如就做个松鼠鳜鱼。”此时苒苒正对着欧阳曦合计着一会儿用眼前一条还在微微扭动身体的鱼做个什么菜。

欧阳曦今天大早在集市买了条活鱼，想着在朴屋吃顿苒苒亲手做的午饭。他将鱼提到了苒苒的面前。

“松鼠鳜鱼？”

“嗯，松鼠鳜鱼肉质丰满，细嫩少刺，无比鲜美，乃鱼之上品。”苒苒背着自己在中原菜谱里读过的句子。“不过只在很久之前做过的，并不是太成功，既然你买了鱼，今天就再试上一试也无甚不可的。”

阿曦听了连连点头，“那就试试呗。”他反正都没意见，有得吃就行。就像一个特别知足的人，满足于一点小小的幸福。但又忍不住调皮地问道，“做松鼠鱼可需要好的刀工，你行么？”欧阳曦在中原游荡时是吃过这道淮扬菜的。

“原来你对我这么不信任。”苒苒不满道：“我可是亲眼见过赵妈做的这道鱼，赵妈的手艺可不是盖的。”

“这个我信。”欧阳曦想起欧阳掌柜没事的时候念叨过好几次关于赵妈的好话，还夸她手艺好，会做饭，连普通老百姓不熟悉的宫廷菜都拿手。每次一说起赵妈，欧阳掌柜总是满口的称赞。“那今天就看看你做鱼的手艺怎么样。”

“你就等着吃吧。”苒苒挠挠阿曦的下巴，被他躲开了。她不屑道：“切，还不愿让人碰呢。真是金贵。你是和田玉做成的吗？”

“去，哪能让人随便碰。”他闪身到一旁，满脸傲娇地回答，成了个害怕被人非礼的姑娘家。

这俩人，偶尔仿佛角色互换了似的，时常苒苒成了男的，露出了姑娘家身份掩饰下略带挑衅的真面目，言行变得微微霸道起来，似乎只在亲近的人面前展露这份不乖巧。往往这时候，阿曦就会变成一个姑娘家，扭扭捏捏起来。两人一个霸道，一个娇羞，仿佛将自己原本应有的性格转到了对方的身上似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独自相处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相互之间早已表现出各种滑稽又时而无耻的样子。只是，依然没有走到恋人们之间的最后一步。

眼前有长长一生去守候和互相探究的时间，并不急在这一时。不知为什么，心里就那样得笃定了似的，也有意无意地在延迟着这份浪漫。苒苒相信自己的感觉，阿曦也轻松自在，并充满信心地看待未来，两人可说是虽不多说，但心有灵犀，看起来两小无猜。

“你不知道，这个菜需要用特制的佐料烹制，才能表现它淋漓尽致的鲜美。我得花点时间。”苒苒舌尖吐在上嘴唇的左边，抵着嘴唇，看着那条鱼，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这是不是鳜鱼？”

“不知道。小贩没说，只说是湖里捞的。我看像鲈鱼。”

“极好，也是没什么刺的，适合做成松鼠鱼。”

“这说话的样子倒有几分像个行家似的，我快要忍不住信了你的邪。”

“那是自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苒苒立马自信爆棚，也不去想自己可能在班门弄斧，霎时得意忘形，把手里拎着的鱼顺带着扔进了水槽。

“那可不，我就就等着品尝你的好手艺呢。”为了自己吃到一顿像样的午饭，阿曦忙不迭地奉承几句。似乎他深知夸奖对眼前这个女人所能产生的神奇效果。

他不是没吃过苒苒烧糊了的牛肉和咸得齁嗓子的炒什锦，苒苒偶尔做菜也出包。但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该鼓励的时候还是要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