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空华向前走了几步，脱了鞋，慢慢的走入泉水之中。

泉水温暖，如若温泉。温暖的泉水将她包裹住，她眯上眼，享受着这舒服的感觉。远处的鸳鸯，似乎不为人惊扰，依旧戏着水。

方才为空华宽衣的两名女子亦下了水，左侧女子手执花篮，将篮中颜色各异的花瓣撒在水面；右侧女子手执白玉瓢，装上泉水从头往下浇撒在空华身上。

沐浴就是如此：没有揉捏、没有洗刷，只是不停地撒着花瓣、不停地浇着水即可。

上岸之后，空华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似乎是经过这一次沐浴，体内体外所有污秽都被浇洗掉，剩下的就只有纯洁和洁白。

她又眯起了眼，闻着泉水清新的味道、花瓣宜人的香味，任由那几个女子摆弄自己。

“主人，请看。”女子手执铜镜，道。

空华睁开眼，看着镜中之人：秀眉若黛、明眸皓齿、肤清面洁。胭脂粉红，浓而不艳。脖颈之间，淡脂白粉，白而不苍。青丝盘髻，步摇珠钗，喧而不夺，两缕沿耳，柔顺垂下。一袭蓝色长裙，花纹繁复，繁而不杂。披帛绕腕，若画龙点睛，配之长裙，恍若空灵之仙。

好一个美人！

“主人真乃绝世佳人！”执镜女子夸赞道。

空华淡淡一笑，镜中之人即显起非凡风情。无惊讶、无惊诧，似乎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之后，女子将空华带至云梯之处。攀上云梯，扶摇而上，竟到了云端。

躺卧云端，三名女子在旁侍候。一人剥着葡萄，喂入她空中；一人身后执扇，摇来凉爽清风；一人捶腿，力道恰好，十分舒适。再不远处，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盘坐于云团之上，不停地弹奏着美妙的乐曲。

而空华，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云端之下。似乎是九重天之上的仙人，带着慈悲的表情斜睨着碌碌苍生。

夜幕到来。

繁星点点，闪烁空中。灯火密布，光亮若昼。

此时，空华斜靠在亭台之中的月牙软榻之上，欣赏着绝美夜景。

依旧是三人在身旁侍候。不同的是，此刻没有白日的安然宁静，而是笙歌艳舞。

亭台之外，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平地上生着柔软小草，朵朵碎花绽放其中。厅外有两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左侧男子抚琴，右侧男子吹箫。琴箫合璧，乐声之美，怎能用天籁形容？

配合乐声，一群美丽女子在平地上翩翩起舞。

乐曲一曲接着一曲，舞蹈一支接着一支。最先是女子的柔美舞姿，其次是男子的刚健姿态，最后男女共舞。所有的人，都乃天人之姿。男女相对而舞，琴箫相应相合，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然而，当男女共舞结束之后，繁星点点被黑暗淹没；密布在各处的灯火相继熄灭，最后集中在了亭台周围，将此处照得明亮无比，恍若篝火宴会。

曲停，舞止。

共舞着的、如若仙人的男女如同被什么附身，宁静安然的笑容不见，取而代之是满是欲望的神情。他们相互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如同疯了一样。撕扯并非一对一，而是随行为之。谁人在自己面前，就撕扯着谁的，不论男女。

意料被撕碎的声音，刺激了他们。不过瞬间，原本美不胜收的场景，顿时变成一场混乱的“肉搏战”。

弹琴吹箫的两个男子走入亭台，侍候空华的三名女子倏然不见。这两个男子皆有绝代风华之姿，只不过，此刻他们如同厅外之人，表情里尽是赤裸裸的欲望。

弹琴男子绕到空华身后，取下步摇，摘下珠钗。青丝随即披散在肩上，垂落在胸前。吹箫男子蹲跪在地上，脱下她的鞋，手不安分的抚摸着她光洁的脚面。

像是符合，弹琴男子抚摸着她的青丝，手慢慢的往下，直到脖颈之间……就在他们二人一个往下一个往上之时，空华勾起嘴角，将杯中之酒泼在弹琴男子面上，又用杯子砸在吹箫男子头上。

二人一愣，停下了动作。

空华慢悠悠的起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

“没有其他更有趣的东西吗？”

“汝……醒着？”二人异口同声道。

此时，他们如若一人，无论表情、语气还是动作都一模一样。

“如何不醒着？如此有趣的场面，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

看着前方交缠着的那群男男女女，空华感叹，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居然可以可笑至此！恶心至此！

“汝何以会醒着？！”二人依然异口同声。

空华淡淡的笑着，不置一语。

迷药吃多了，也是会有抗体的。只不过，空华没有想到，这种抗体居然在这里也有效。

“汝何以能醒着！”二人加重语气。

他们保持着方才那可笑的姿势：一个微微垂着腰、一个蹲跪于地，十指微微蜷缩向前伸着。就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还是充斥着无尽的欲望。

“没有更有趣的了吗？没有的话，就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汝何以能醒着！”二人依然是这句话。

空华仔细的打量了这两个男子，突然觉得，步云登月那张已经看腻的脸比他们美得多。如此说来，风华绝代更适合用来形容步云登月。由此，空华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去戏弄步云登月的那一张脸了。

“人的死穴之一是心脏。如果将你们的心脏掏出来，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入口？”

二人闻言，终于有了其他的反应。他们狰狞着表情，将那张美丽的脸彻彻底底的破坏掉了。虽说如此，他们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是动弹不能。

空华伸手，抵在弹琴男子的胸口之处。

“看在你弹琴辛苦的份上，就先挖你的吧！”

无害而美丽的笑容，让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恐惧。

空华如若会什么穿墙入壁、徒手掏心的绝世高手，手慢慢的深入弹琴男子的体内。在搜寻一番后，微微一笑，猛地收回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白色的钥匙。

同样的方法，她从吹箫男子体内掏出一把黑色钥匙。

钥匙造型不同，却可以互补，融合为一物。

当她正欲将钥匙融为一体的时候，他们二人纷纷出生组织。不再异口同声，口吻也不再相同。只不过，这些声音都被空华无视。

当钥匙融为一物之后，他们二人的头顶就开始融化，一直道脚。随着融化，原本风华绝代的姿容也丑陋不堪。亭台外地男女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如这二人，即使是头都融化掉了，身体还是纠缠在一起，直到全部融化之后，才休止了一幕。

原本尽是小草碎花的平地，顿时如若被泥浆覆盖。当所有分散的泥浆融合在一起之后，猛地化作一扇门。门之上的浮雕，刻着刚才那一幕幕“肉搏战”。

弹琴男子与吹箫男子最终都化为泥浆，慢慢地向门流淌而去。当低到门出，攀门而上，停止在最中央，继而化作两个门环，悬挂在门上。

玩了玩手中的钥匙，空华懒懒的起了身，看了看周围依旧让人炫目惊艳的景色，走到门前。当她靠近，准备将钥匙插入所锁孔之时，门环摇了摇，似乎是让她别着样做。

周围的风景开始变化，如同幻灯片一样切换着。无论那一种，都只能用“美不胜收”来形容。

空华笑了笑，将钥匙一扔，门环便停止晃动，却有逐渐软化的迹象。

她转身，找到一根木头，将之点燃，再回到门前。似乎是畏惧着她手中之火，门居然向后移了几步。

“要么给我开门，要么……”她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中的火。

见门上的浮雕之人开始游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躲闪着什么。那两个门环再度摇晃了起来，剧烈的摇晃声，似在挣扎犹豫什么。

空华再度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甩着手中点燃的木头。似乎是一不小心，那木头被丢到门前。

火如同剧毒之物，让门连连退了好几步。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门之后，是她走过的那一条雅致大道。她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的走，她走一步，门颤抖一下。当她走出去之后，门倏然关闭，立刻消失在她的身后。

她现在所处之地，在荆棘森林之上、雅致大道之旁。

“……迷幻乐园，凡入内者，饮百花之露，迷幻丛生。在里面多停留片刻，幻觉就加深一次。而入内之人，会被安排一个本不是自己的身份，受以极为尊崇舒适的对待，享受人间绝对不可以有的待遇，渐渐迷失自己，永生沉沦幻觉之中。当参与了‘百妖缭绕宴’之后，就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个。白日为仙、夜里为兽。”

又是那个声音传来。她仍然不知道那个声音从何而来？

空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袭蓝色长衫。不假思索，就将之扯下，丢入下面的荆棘森林，仅剩下一件白色长衫套在身上。她不讨厌这种颜色，但是非常讨厌裙子！

“让人沉沦在享受和欲望之中、不得往回的地方吗？没想到地狱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还真是不错。”

“是。”

“我还以为是在拍什么文言古装剧呢！可惜，我的古文似乎不太好，不然也能说几句之乎者也。”

“文言古装剧？呵……”那个声音似乎能够理解这个词，“你为何会醒着？”

“为何不醒着？”

如同那两个男子一样的问题，她也是依旧的答案。

“百花之露可以制造幻觉，亦可以封印过往记忆。而迷幻乐园之中的所有，不就是人终生追求之所在吗？”

“嗯，那里的确很美，也很享受，从很多种意义上来说。”

“那为何？”

“嗯……如果在那里放一堆‘钱山’的话，我估计会留下。”

“……”那个声音哑然。

“不过，这么做会破坏风景。金银乃俗物，放在在那样仙境之中，也太煞风景了。”

“那里的一砖一瓦都乃玉石所筑，难道不比金银？”

“嗯，这个也是。”空华这才发现，不仅仅是一砖一瓦，就连溪流里的石头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那为何？”

“嗯……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钱山’。金银玉石我没兴趣，我只喜欢钱。”空华沉吟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