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生命是如此低贱的东西！

可以轻易毁灭、践踏的存在。这就是她所看到的东西。

而那些场景里面的人或鬼、物或事，都如同剧本里所编撰出的，看起来真是，实际却是虚伪无比。看了太多的残忍，最后连残忍都麻木不仁，再看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所以，空华毅然而然的选择回到十字架平台之上。果不其然，就如同那个声音所说的，重新消失的选择支路再度出现，依旧是那些路、依旧是那些牌子。

不同之前，当空华看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时候，她会心的笑了。

她拿起牌子，按照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做。果不其然，其余的路都消失了，只有原本是绝路的吞噬之海上面出现了一条蜿蜒小路。小路平坦，除了像是赛车道那样弯弯曲曲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踏上小路，空华并没有走，但身体却向前移动。那小路就像是手扶电梯一样，自然而然的将她带向前。

周围，除了吞噬之海一如既往让人怵目的血色，还有天空的灰凉。没有血色，没有诡异的色彩盘旋，有的只是让人喘不过气得沉重。

“电梯”小路将她带到了一个转弯处。在转弯处，路开始平坦了起来。在路口之处，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休闲装，五官清秀，眉目之间尽是温柔。

空华睁大了双眼，感觉一直如死水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不同往日的冲击，让她疼痛难耐。

“小空华。”那人温柔笑道。

“……”

“许久不见了，不想我吗？来……”那人张开双手，一副要将谁人揽入怀中的样子。

空华如同被人下咒，慢慢挪动脚步，在那人的温柔目光注视之下，朝他而去。就再她要入他怀中之时，狠狠一拳，打在那人脸上。

那人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小空华？”

空华垂下头，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继而抬起头，灿烂而残忍的笑着。

“给我变回你原来的样子！……你又不是有钱人，凭什么这么做？！”

“我是有钱人。”那人似乎不为她的话所动，依旧温柔的笑着。

“平生，我最为憎恨两种人，一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尽是虚情假意之人；二是威胁戏弄我的人！”

那人看着隐忍愤怒、目光冰冷如剑，似乎要将他杀死的女子，笑了笑。随即，整个身体如同幻影一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姿容。

空华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头青丝随意的束在胸前，五官深邃，眉眼浓黑，由其是那双眼，如同无尽的黑暗一样绝望悲伤，让人恐惧、胆颤，一袭玄青色长衫将之存托得更为冰冷和决绝。

“那个人……叫做少卿是吧？你记忆中唯一美好的存在。”那人淡淡道。

听着他淡淡的声音，空华敏感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死寂、绝望和无奈的不甘。

这个声音好像……好像遇到少卿之前的自己……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有不甘。

“你……是谁？”

“暗流。”

“三千年前重新返回往生道的人？”

“三千年……吗？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暗流怅然道。

“你窥探了我的记忆？”空华冷冷的质问，“为什么扮作少卿的模样？”

“往生道的进入试验。”暗流道，“你方才所走的不过只是十八层地狱之路而已。那和六道轮回的地狱道的十八层地狱相差无几。但是，那并不算是往生道。真正的往生道，是由这里开始。”

空华看着他，不置一语。

“十八层地狱之中的景象，虽然都是真实，却与自己无关。真正的往生道，所看到的，几乎是自己曾经亲身经历的事情。或者是，自己最为在乎的人得事情。”当然，也有所例外。暗流在心中补充。

“……为什么是少卿？”

“他是你最深爱的人，也是你生命中唯一的光芒。现在你活着，不正是因为他吗？”

“……如果我认不出？”

暗流淡淡一笑，指了指后方。

空华转身，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方才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化作了一条巨蟒，那巨蟒如同龙一样，长着四肢，张牙舞爪漂浮在吞噬之海上。巨大的口大张，好似在笑着，十分狰狞。

“如果你认不出，现在早已成了它腹中之物。”

“走吧！”

“你一起？”

“嗯。”

“我很不想问为什么。”

“本来这应该是罪剑的责任。当寻到真正的往生道，地狱的守门人将会成为往生道指引人。很久之前，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是他做指引。”暗流道，“指引人并不会为你做什么。相反，还会……”暗流不再说下去。

“你认为我会指望你为我做什么？”

“不，我从未如此认为。你的记忆如此告诉我的。”

空华不再说什么，默默的跟着暗流，踏上真正的往生道之路。

走着走着，空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

“你现在算是什么？”

“嗯？”暗流一愣，随即淡淡的笑了笑，“用你的理解，我就是幽灵。入不了真正的轮回的幽灵。”

“入不了轮回？”

“十八层地狱之中的所有人，在他们尝尽了自己的罪之后，就会返回六道轮回。这和你所理解的十八层地狱里的受苦之人偿还了生前犯下的罪之后，就会被打入轮回转世投胎相差无几。但是我，有着不死之身，早已不是六道之内的人了，自然入不了轮回。”

“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对于空华毫无置喙的口吻，暗流没有任何反应。

往生道如同云中之桥，慢慢的向前延伸。若不是知道脚下有路，定会以为自己行走在虚空之中。路之下，是一片流光。流光在虚无之中溢彩，带来不了丝毫的美丽，反而只留下突兀之感。

每到一处，暗流就会停下来，看着那片虚无之中的景象。

空华平静着表情，看不出任何。

景象之中，是一个怀着孕的女人，肚子很大，似乎有七八个月了。但是，女人却跪在地上，在被一个男人暴打。女人不论怎么求饶，男人都不住手。最后，女人只能哀嚎着。这似乎是触怒了男人，男人一脚提在女人的大肚上，又拿起一旁的酒瓶狠狠的砸到女人身上。

女子痛苦不已，抱着肚子蜷缩着身体，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护住肚中孩子，还是因为疼痛。

血，慢慢地从女人下腹流出，浸染了衣衫。男人依旧无动于衷，踹了一脚女人，拿起一瓶酒倒在沙发里大口大口的喝着。这时候，门被推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走了进来。他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到眼前这一幕。男孩子睁大了瞳孔，丢下书包，拨打了电话，继而跑到女人身边，扶着女人，神情里尽是对女人的担心和对男人的愤怒。

很快的，救护人员将女人抬走，送到医院。因为救治及时，女人无大碍，但失去了生育胜利，婴儿则早产……看着在加护室内的婴儿，暗流瞥了一眼空华。

“这是你出生的时候。和现在一样，安静无比。”

“我不知道这些。”空华只是淡淡道，平静着表情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空华自动的停下，看着虚无之中的景象。

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用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目光看着眼前的男女。男女打闹着，撕扯着彼此，如若疯子。男人粗鲁大骂，女人哭着叫喊。听着那内容，似乎是男人强暴了女人，使其怀孕，女人才迫不得已的嫁给她。结婚之前的一段时日，男人对女人十分的温柔，口口声声说着爱语和永生永世的承诺。女人似乎相信了，也原谅了男人的行为。但是，结婚后，男人的态度如同九月的天气一样突变，对女人不是打就是骂。平日里不出去工作，还老找女人要钱出去赌博喝酒。女人起初还在忍耐，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怀孕的女人，情绪本就不稳定，还要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和男人的言行的暴虐。她终于失去了往日的娴静，变得像疯子一样。

依旧是一个男孩子——比起方才他长大了许多——推开门。他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一样，无视了眼前这一对疯了的男女，径直走到女孩面前。他蹲在女孩身边，什么也没说，紧紧的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好像不要让她看。

但是女孩倔强的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那对疯子。疯子之一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骂了几句，见她依旧如此，恼羞成怒的冲了过去。在他冲过去的时候，男孩子本能一般的挡在女孩面前。但是，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怎么敌得过大人？

男孩被扔到一边，男人挥拳而下，打在女孩身上。雨点一般的拳打脚踢落在女孩身上，女孩只是蜷缩着身体，没有哭，也没有呻吟，更没有求饶。

男人终于火了，他抓起女孩的头发，将她拉起，几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继而，用力一扔，女孩撞在了墙上，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没动了，如同死了一样。

女人终于从惊愣中醒来，四下寻找，看到桌上的酒瓶。她操起酒瓶，朝男人砸去。男人察觉到，狠狠一巴掌山到女人脸上。女人没有稳住，倒在地上。她没有再起来，只是抱着头，绝望的吼叫了起来。

男孩哭了，脸上尽是悲伤，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最后，他只能起身，拨打了电话。

救护人员再度出现，这一次他们不如上次，看了看四周，几个人将女孩抬起，一个人拿出了电话，报了警。

救护人员之后是警察。警察将男人带走。男人反抗了，最终没有反抗过。

但是，不久之后，男人回来了。似乎是女人去警局做了什么证明，证明这女孩昏倒只是意外。

夜里，女孩躺在急救室，女人在走廊上抱着头默默哭泣。

男人在家里喝着酒，一堆酒瓶散落在地。不久之后，他睡了过去。

男孩面带疲倦的进了屋，看着男人，一直看着。最后，他走到厨房，拿起一把刀，走到男人面前。好几次，男孩挥了刀，想要杀死男人。最后还是没有下手，只能痛苦着表情走入房间之中。

“用你的理解，这是家庭暴力。”暗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