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为什么？”
“为什么？大概是人都是犯贱的，明知道不可以存着期望，却仍然如此。而我，则是用那存折来睹物思人，回忆和他在一起的幸福的时间。当然，你也可以将之理解为一种自虐。”空华又喝了一杯酒，“阿……酒果然是一个好东西！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暗流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直到那疑惑淹没于黑暗之中。黑暗中，有一道光亮划过。十分的悲伤，十分的美丽。
“……你哭了。”
空华一愣，伸手摸了摸，看着手上的水珠，她惊愣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一般的说：
“……原来，我还是会哭的阿？我还以为我已经到了无血无泪的境界了呢……”
真像是泡沫剧里面的狗血剧情，从开始到现在，无一不是。如果现在或者是之后，再出现一个王子殿下骑士大人的话，就是十足十的狗血剧情才会编撰出来的桥段。
“是人，都会哭。”
“……那你呢，暗流？”空华恍然问道，而后醒悟到什么，自嘲一声，“我忘记了，你不是人。”
“……有。”
“嗯？”空华一时反应不过来。
“重回往生道之时，我的确流下了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
“继续吧！之后的是你可能未知却与你有所联系的东西。”暗流道，看了看她准备放下的酒杯，“在此之前，多喝一点。”
“这是前辈的忠告吗？”
“……或许吧！”暗流幽幽道。
路依旧向前走着，似乎是没有尽头。或许正是如此，所以才不停地走着，不管是给自己希望，还是不想要破坏自己的妄想。
流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条明亮却带着晦涩的河。就好像是当空的太阳突然被几朵乌云遮住了。尽管掩盖不了其光芒，却可以让它洒落在世间的光带着些许阴影。
这一次，路没有停下来，好以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画面中的景象。反之，如同放映的幻灯片，没有解说、没有旁白、没有字幕，就这么一张一张的滑过。
幻灯片中放映的是一个笑得十分温柔温暖的男子以及一个十分开朗的女子。虽然是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人，站在一起却十分的和谐。他们身上，都有着一种让人十分舒服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根据他们的衣着，可以判断出他们还是学生，之后是上班一族，而后是类似于领导人的身份。但是，无论衣着、年龄、背景的如何变化，男子依然笑得十分温柔温暖，女子依旧十分的开朗。他们一如往昔一样，女子在前面俏皮着说着什么，不时的旋转身或者蹦蹦跳跳、男子则在后面信步而走，温柔而安静的聆听着女子的话语。不时的几句话，让女子或是呆愣、或是爆笑……总而言之，从这些无声的画面之中，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幸福和甜蜜。
画面突转。
女子变了。不再开朗，忧郁、阴沉、易怒已经取代了开朗而存在。男子依旧温柔，可是却带着点点疲惫和忧伤……当某一天，男子回到那个装潢十分温暖的家时，却见到女子倒在血泊之中，一旁散着一堆药，以及一张纸。
原本温柔笑着的男子，呆愣在原地。楞了很久，才僵硬的走到女子面前，呆呆的跪在她的身旁，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许久之后，他捡起了那张纸看了看，在纸到地上之时，他才颤抖着双手，将慢慢地抱起女子，将之拥入自己的怀中……“作何感想？”暗流道。
空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被他静止的画面。画面还停留在男子拥入女子的那一幕。
“这算是例行询问？”
暗流不答。
“很狗血。”空华饮下了一杯酒，“原本可以相爱到天长地久的人，可以幸福到永永远远的恋人，却被神所妒忌，让其中一个患上了不治之症，最后只能绝望死去，留下另外一个人形影孤只。”
“相爱多深，相伤多深。”
“这算是旁白、解说还是总结？”
暗流依旧不答。
“人类终究是脆弱的生物，温柔至极之人也是最为残忍之人、相爱最深的人也是自己第一个下手杀害的人。”
“那只是物极必反。”
“物极必反使用于自然规律，对于人类而言，那只是脆弱。因为承受不了，才会必反。若是能够承受，则是有容乃大，何来物极必反？”
“……这一句话由身为人类的你来说，很不适合。”
“不适合？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愿不愿意。更何况，我还是人吗？”
“愿不愿意吗……”
突然，暗流手指一转，停止的画面发生了变化。那一张掉在血泊之中的纸被放大了好几倍，虽然距离很远，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纸上的内容：
诊断书白血病，晚期。
空华又看了看诊断书的主人，突然睁大眼。莫名的，她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子会选择自杀这一条路。
血型：rh阴性o型白血病本就是绝症之一，治愈的几率和一年发生的月蚀或者日蚀差不多。而且，还是这种几千万才有一个的血型的人，让人如何不绝望？
“得这种病的人，就你们人类世界而言，就是被判了死刑。”
空华故作惊讶的看着他，感叹道：
“没想到你知道？！我还以为需要我解释呢！”
“那你解释。”暗流淡淡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人，至少我说话你会搭理我，至少不如天道那样，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会你。惜字如金到了神一般的境界。”
“他差点杀了。但是，这并没有在流光之河中出现。”
“说起来还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出现过！”空华也很是惊讶。
“你害怕他。”
“我的记忆告诉你的？”
“是。”
“除了见到他时会如此，其他时候不会。”空华想了想，“当初的确很痛，我也的确很怕他。一看见他就发抖，似乎被他砍之时的痛又回来了。可是处置之外，我并没有任何感觉。如果非要解释这恐惧的理由，那就是身体的防御机制自行启动。”顿了顿声，“需要解释？”
“不必。”
空华淡淡笑了笑，目光又落在那张诊断书之上。
“少卿患上绝症的事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也和这个女子一样，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最后走到了绝路。我只能庆幸的是，少卿没有选择和这个女子一样的路。”空华道，“可是，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欺骗于我！自那以后，我彻底的憎恨欺骗我的人！并且发誓，如果谁人胆敢欺骗我，即使是追到地狱，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包括爱你与被爱的人？”
“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区别？”空华残酷的笑着，揉捏着手中的酒杯，悠闲的喝了好几口。
暗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手指再度一转，被停止的幻灯片再度播放。
依旧是那个男子，依旧笑得温柔，依旧那么干净，只不过，笑容之中带着沉重的悲伤，干净的气息也不再爽朗。但是，他的悲伤隐藏得很好，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即使是别人安慰他，他也只是笑而不语，反而安慰了别人。
他没有将女子真正的死因公布于众，只是办了一个豪华而盛大的葬礼。葬礼尽是白色，却不是缟白，而是纯白。白色的等、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轻纱，参加葬礼的人，也全是身着白色礼服。地上铺着只有定制才有的白色地毯，地毯之上是白色的玫瑰花瓣以及香水百合花瓣。
一片的白，纯洁无比，也圣洁无比。如果再加一个十字架的话，就是十足十的天堂。
那不像是葬礼，而是婚礼。
一个温柔的男人与他所深爱的、现已入了天堂的女人的跨界婚礼。
但是，无论怎么白，都改变不了这是葬礼的事实，尽管很多人都迷惑这究竟是葬礼还是婚礼。
葬礼之后，宾客很快散去。只剩下男子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白色棺木之前。
不知道坐了多久，男子终于起身离开。
女子被葬在墓园最东边的一块空地之上。在那个地方，能够第一时间沐浴在东升的太阳的光芒之中。空华见画面又停止了，溢出一抹调侃的笑，道：
“怎么，又道点评的时间了？”
“不是。”
“还是你点评？”
“你……酒喝得太多了。”
“要钱吗？”
“不用。”
“那担心什么？”
“你除了钱，还想什么？”
“钱。”空华十分干脆的道。
见她如此毫不犹豫的态度，暗流的目光深沉了许多。他暗自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当画面流转之时，空华依旧不停地喝酒，暗流则一直看着她。
空华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或者别扭，依旧淡淡笑着看着那些画面。
画面中的男子似乎老了许多，周围的风景也变化了不少，似乎是隔了许多个年头。
男子依然温柔的笑着。女子的死亡给那温柔的微笑带来的阴影渐渐淡去，他就像是以前的那个男子一样，笑得温柔明澈，如同天堂之光，没有任何杂质。
岁月可以淡去很多东西、掩藏很多东西，当然，也会抹去很多东西。
男子似乎忘记了女子，或者是看开了一切。只是，每日下班之后，他都会在沙发旁坐一会儿。之后，将屋子里所有的等都打开，还略显夸奖的将蜡烛在每个房间点了一支，才入了卧室入睡而去。
直到某一天，男子消失了。他一走就是一个月。许多人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孤单的在他的房子里的沙发旁，发出孤单的鸣叫。
男子放浪形骸，带着不适合的微笑和气息出入风月之地，和不同的女人翻云覆雨。
每一个游戏，都有终局的适合，不管是happyending或sadending。每一个游戏，即使没有结局永无止境，也有烦腻的一天。
男子似乎是烦腻了风月之地，开始与不同的女人出入各式各样的宾馆。女人或者是他带去的，或者是在宾馆等候的；或者是神情娇媚经验老道的、或者是面目惊惧青涩如果的。
总之，在那一段时间里，男子几乎和各式各样的女人在不同地地方上过床。但是，男子无一不是温柔微笑着的，最后在离开床的那一霎的悲伤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