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直到有一天，他走入一件破烂的宾馆。对于周围的环境，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在乎与不在乎。只是看着床上的那个少女，在准备解开她衣服的那一刹那，他住了手……空华觉得，若不是暗流故意，就是谁在故意作弄她。正在她看得正津津有味、酒喝得正酣畅淋漓的时候，又停止了！这足足可以喝饿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见一大块香喷喷的肉时，却让他停下，等待该死的开餐时间的到来！

“你知道我原本所在的世界里面有个名人，叫做柯南吗？”空华道。

“名人？”

“嗯，只要当过孩子的人差不多知道这个人，不是孩子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

“不知。”

“他是一个侦探，有一个外号，叫做‘人肉机’。”用到原本世界的词汇之时，空华已经不再打算解释了。

暗流沉默。

“意思就是说，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有人死。”

每到一个地方就有人死？暗流微微蹙眉，这样的人，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他也没有遇见过。

“知道吗？我现在极度想要将停止下这个画面的人送到他面前，让他尝尝‘人肉机’的厉害！”空华愤愤然道。

“……”暗流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视线看着停止的画面，淡淡道，“将画面停止的人是你。”

“……”

“画面的停止和跳过，全部取决于你自身最为真实的想法。你，想要看你们初遇时的时候，所以画面才停止。”

“……让我看个够吗？还真是比百货公司周年庆的打折还实惠。”

画面之上，他依旧温柔的笑着，只不过，那笑容之中重新染上了阴影。

如死的眼神，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

空华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睁大眼。

少卿的心声吗？

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无声的，为什么现在却能够听得见？！

“如果你想要听见其中的对话或者谁的心中想法，也是可以。”暗流解释道。

“……出血大放送吗？”空华抽了抽嘴角，有些笑不出来。

暗流不再说话。

“我想，若是我死了的话，也希望有这样的葬礼。因为，这样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死了。”空华道，“你知道人类活着是靠什么吗？”

“本能。”

“本能？或许吧……但是，我不认同。许多人都说，人活着是靠信仰和理想，可是我觉得人活着根本就是靠妄想和妄念。不管是自己制造的还是别人给的，都是如此。如果对生活、对世界没有妄想和妄念，许多事情都无法继续下去。当灰心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时候，更是如此。所谓的在绝望中看到的光芒，根本就是妄想和妄念！”

“……”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暗流不解。

“别告诉我，你没杀过人？”

“不，杀了许多，不记得了。”

“包括感觉？”

“……”

“我记得！十分的爽快！似乎刀起刀落、血溢四处的时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不管是仇恨、爱情、恩怨还是执着，都不重要了。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此刻的舒爽之感。”空华道，“人类可以为了一点点小事而结束别人生命，之后再后悔不已。可是，我没有。至今都没有。……曾经，有人用眼神告诉我什么叫做‘真正的杀人者’。”

暗流开始回忆，自己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寻找答案。

“真正的杀人者不是你，而是我或者天道那样的人。”空华淡淡笑了起来。

“……或许，我应该带你去看看那一些东西。”久久地，暗流道。

“是吗？”空华并没有感到好奇，“那么能继续吗？”

画面转动，场景在医院的某个医生诊室里。

少卿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看着手中的诊断书。最后，他放弃了与那些专业术语对抗，直接问道坐在对面的医生。

“痛觉破坏？这是什么意思？”

“相当于自我催眠的一种。”医生道，“根据她的情况来看，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或者是不感受到疼痛，就对自己下了暗示。”

“什么意思？”少卿道。

“就好比说，你对自己说‘我不痛、我不痛’。这种话说几次没用，几十次几百次也可能没用，但是说上几千次、几万次、几十万甚至是上千次，那就和催眠差不多了。”

“你是说，她是自己将痛觉破坏了？”

“嗯。”医生点了点头，“痛觉是人的五感之一，必不可少的东西。因为痛觉的存在，人类才会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那如果失去了的话……”

“久而久之会产生自我怀疑。起初没有痛觉的人，可能会觉得很是高兴，因为感受不到痛，受了伤也不会觉得疼痛，不管是多大的伤，哪怕是被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也不会疼。这就好比是得了败血症的人一样，只要受伤，无论多小，都会血流不止。可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就会产生‘我还活着吗’或者‘我还是人吗’的自我怀疑。怀疑产生，就会去证明。当这种自我怀疑得到证明的时候，人的精神就会崩溃。”

“……你是说……”少卿有些艰难的看着医生。

“是，会疯。最后的结果不是如疯子一样四处杀人，就是杀死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恢复她的痛觉？”

“找到病症所在。只要找到了，将之根除，痛觉就会慢慢恢复。”医生停顿了一下，“但是，这么小的年龄就自我催眠破坏了痛觉，即使是找到了病症所在，想要将之恢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了想，又补充道，“想要恢复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她自身愿意以及外界的欢迎影响。不过，很多东西失去了就回不来，这一点，在此也是适用的。”

“……”

“除了这一点，她不能言语也是心理原因。”

“……一下子说完吧，我没事。”少卿的口吻有点虚弱。

医生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诊断书，慢慢道：

“不能言语通常归类于自闭症，显然，她是属于很严重的一种。你说，你和她在一起有一个多月了，但是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医生说了一段废话之后，终于入了重点，“听你说，她对你的态度和反应比之前好一些，但仍旧不说话。那么只能解释为，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不……能？”

“是！这就如同一个孩子，你不教他念书识字，之后也没有人教，那么他很可能一辈子都是文盲。”

“……”

“你知道她不说话的原因吗？”

少卿摇了摇头。

“现在必须找到症结所在。弄清楚她为什么不说话，才有办法可言。”

“如果找不到？”

“那就只能一辈子是一个声带完好、舌头无损的哑巴。”医生残忍的下了定论。

“嗯，我知道了。”少卿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经受了什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一般情况下都会选择自杀。”医生感叹道。

少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拿起诊断书，转身就走。

当他走出医院，到了停车场，攥紧附近的黑色奔驰之中时，迎上的是一双担心的眼眸。

他温柔一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温声细语道：

“我没事，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吃点药就可以了。”

那双眼眸依然满是担心，还有一点点怀疑。

“小空华，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之后发现不对，又坚定的猛点头。

“我知道小空华很相信我，但是，别再点头了，小心成啄米的小鸡。”

少女一愣，而后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她面无表情，即使勾起嘴角也没有丝毫笑意。但是，少卿的眼眸却更加的温柔了起来。空华有了想砸杯子的冲动。但是，她没有砸。

原因有三：第一，不能肯定这里能不能砸碎，只能肯定一砸就会将杯子“砸”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二是，她还要喝酒，这个酒杯就不能被砸碎或者消失；第三，这个杯子貌似很值钱，如果被砸碎了，万一暗流让她赔，该怎么办？虽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空华仍然考虑进去了。

赔就等于要钱，对于钱这个事情，她一点都不含糊。

“你曾经……不会说话？”

“你不知道？”

“……信息太多。”

“我现在话很多。”

“……”

“准备说，那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想和不屑。你会对一个混蛋和贱人说话吗？”

暗流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所以，又何必浪费口气和力气。这东西虽然不要钱，但是制造这东西的东西要钱。”

“……你现在少说一点，可以省很多。”

空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道：

“暗流，你这是在夸赞我的节约还是纯粹的冷幽默？还是说，我话很多很吵？”

“……你想太多。”

空华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是苦笑。

对阿，暗流经历了几千年的岁月，所经历的事情不必她少。

几千年阿……“知道人为什么总是在追求永恒吗？”

“生命太短暂。”

“是阿，在这个世界，哪怕是人都可以活几百年，但是原本那个世界里，最长寿的也不过一百零几。但这并不是实质。人类之所以追求永恒，是为了消除自己为人就注定只有百年的不安以及为了让自己的欲望有更久的岁月来填补和满足。”

“你将人类说得太复杂了。人类不过就是欲望的凝结体而已。”暗流道。

“……或许你说的是正确的。”空华看着他，久久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都只是欲望吗……画面之中，少卿笑得十分的温暖，眼眸中的温柔，如同泉水一般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他身边的那个少女，依然没有说话，只不过比起之前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有一天，少卿带她去游乐园。当他去买冰激凌的时候，少年就在原地等候。但是，等了很久，都不见少卿回来。少女来来回回好几次，但是最后都回到了原地。原本有一点神彩的眼，渐渐的归于虚无。手中的气球，也飘入了空中。她就像是一个木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