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幻影迷城，真的是绝对的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在守护族群之中排名，像是天生所定的，却给了进取之心。在彼此之间，制造种族的歧视。神兽一族从最初就瞧不起浮灵一族，浮灵一族一开始就被神兽一族踩在脚下，而后又去踩其他种族。

这些事情，只有他们守护族群之间才知道。无论哪一代城主，都没有发现，甚至是，他们连一直与他们契约婚姻的风戟一族与其他族群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没有发现。

昔影，被誉为幻影迷城历代最为强大的城主。但是，他仍然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丑恶！他们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风戟一族会成为历代城主的结婚对象的首选？！

想着想着，寒烟翠苦笑起来。

这一些，无论她知道得多么清楚明白，都无法告诉他们。不然的话，受到惩罚的就不止是她，还有那只笨蛋落水猪……

难道说，这一切，真的是天意？

这个畸形的世界，终于迎来了毁灭的一天。那么，落水猪和那三个女子，这三个莫名出现的人，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是救世，还是灭世？

无间阁。

无间阁楼阁之上，罪剑迎风伫立。俊秀的表情，看不到什么情绪。漆黑的眸子，也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久久地，直到一个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主人。”

罪剑看着他。

“主人，你要出去吗？”

“嗯。”

“噢，那我去准备。”萨安懂事道。

罪剑沉默，没有如往常一样点头或者说“嗯”。

“主人？”萨安清秀的脸上露出疑惑。他想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主人是在想若初姐姐的事情吗？”

罪剑再度看着萨安，眼中露出疑惑和挣扎。

“主人，你在想什么？告诉萨安好不好？”萨安请求道，“虽然萨安什么都不能做，也不太懂主人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要好一些。”顿了顿声，“姐姐也是，心里藏着很多事情。虽然萨安没有问，姐姐也没有说，可是萨安知道。主人和姐姐，心里都藏了好多好多事情，也背负了很多很多。……萨安不想要一个人轻松度日。”

“萨安。”

“是，主人？”

“这些话，谁教你的？”

萨安一直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即使是有寂寞这种情绪，但绝对不会有这种感情和思想的存在。当然，并非是他没有，而是他自己没有发现。由此，不难想见，这绝对是因为谁人的教导，不然，以前从未说过这样话的萨安，现在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自然，罪剑不会相信，萨安以前就有这些想法，只是以前都隐藏着而已。

“是若初姐姐。”萨安老实道，“若初姐姐说，主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难过的表情。但是……但是，我们明明就在身边，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为什么要做到？”罪剑道。好似对萨安说的那句他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难过表情的话毫不在意。

“嗯？为什么？”萨安茫然了，“为什么……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萨安十分的喜欢主人。所以，萨安想要主人开心，不想要主人这么难过。”

“……无聊。”久久地，罪剑吐出了这句话。

“主人？”

“别和她走得太近。

“哎？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记得我的话就可以。”一瞬间，罪剑周身散发出刺人的戾气。

若初太仁慈了。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被光明笼罩，被慈善包裹。好似，在她的世界里，没有黑暗，没有邪恶。

这种人，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诱惑极大。可是，却如同剧毒之物。

相反，他比较喜欢空华那样的人。

看似邪恶，却有着善良的根性；看似善良，却是始于邪恶的目的。亦正亦邪，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正义邪恶，光明黑暗，她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都是因为凭自己的喜好，可以说的任意而为。但在之下，却是种种的考虑。

空华太复杂，正因为如此，罪剑才会喜欢这样的人。只因为，这样的人，不论伤害还是杀害，都不会太愧疚歉意。相反，如若初那样的人，一旦伤害了甚至是杀害了她，就会有一种堕落之感。好似，会堕落地狱一样。

而他这种本来就在地狱的人，竟然还会有“会坠落地狱”的预感，这不得不让他起戒心。

罪剑不明白，他为何会起戒心，更不明白他为何本能的抗拒她——如果只是因为她是光明之下的人，他绝对不相信。那究竟是为什么？

想了许久，最后怎么也想不到。反而，一直如止水的心境，也泛起了波澜，烦躁不堪。

而之后，他收到了要腾空地狱的指令。于是，没有任何异议，去了地狱，从第一层到最后一层，进行了一次全面大扫荡。

挥舞着剑，在火光中摇曳的身影。那时候的他，是真真正正的地狱修罗。

从第一层到最后一层的全面扫荡，是从所未有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信息系统传来指令说已经足够了，他也未休止，甚至是一次一次的无视脑中的指令，不断的屠戮。那时，他就像是地狱里的鬼怪一样，享受着杀戮的快感，以发泄自己心中莫名的焦躁以及一些莫名的不安……

然而，当他走出地狱，在阴阳镜之前伫立，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突然出现的人。看到她一直温柔笑着的眸子里出现了名为惊慌和恐惧的表情。

罪剑知道，他吓着她了。

虽然，从地狱里面出现，在地狱之中沾染上的血液，都会消失。但是……但是，这个女子，有着特异的能力，能够从某一处看到真实发生的事情。或许是梦境、或许是恍惚之间、或许失神之时……

对视一眼，就看清楚了她心底的真实。于是乎，他用近乎可以算是“逃”的姿态离开。

终究，她是一个生活在光明之中的人，不适合这里。不，是不应该生活在这里。

“主人？”萨安依旧奇怪无比，总觉得，现在的主人，好奇怪。而且，他有点排斥现在的主人。这个主人，好像陌生人。

不过，这也难怪。萨安虽然知道关于罪剑一部分不为人知的事情，但他从未见过从在地狱里大扫荡出来的罪剑，自然不知道，扫荡出来的罪剑浑身都缠绕着戾气和血腥，不如平日面无表情，相反十分的狂躁，频临疯狂。

而现在，罪剑就出于这种状态之中。

不同状态，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

“你去准备吧！有人又违反了规矩，我必须……必须得出去一趟。”以前只当做是一种责任，但现在不知为何，却有点雀跃。

“呃……是。”萨安虽然还在疑惑，但没有多做质疑。一旦有违反规矩之人出现，自然是先做处理，这是优先的。而且，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慢慢的问。萨安相信，主人会告诉他的。

萨安没有意识到，虽然他很容易受人的影响，就如若空华和若初，但是，萨安心中依旧还认为，能够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只有主人罪剑。空华若初她们，都只是过客。

不懂“过客”是何的萨安，却在心中确定了过客的对象。

萨安走后，罪剑眺望了一会儿，飞身下楼，走进了无间阁。

阴阳镜，映照出的是模糊一片，镜棂边的黑白曼陀罗已经恢复成了花苞模样。他站在前方，久久地凝视。

信息库里的资料告诉他，黑白曼陀罗花绽放之时，就意味着“界”之中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但是，让他奇怪无比的是，原本要绽放的花朵，却在何时恢复了花苞模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信息库无法提供他答案。

这个结果，让他意识到，“界”果然是在崩毁之中。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信息系统在试图删除他的意思想法。虽然不太确定，但在转念之间遗忘的一些东西，使得他注意了起来。由此，他不得不相信，信息系统的确是在如此做。

但，为什么？

虽说，他并不在乎记忆这东西，可却不喜欢被轻易删来减去，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竟然也有了这种喜憎情绪。

“罪剑……”

“……罪剑……”

耳边有声音传来，但那声音十分的悠远，如若幻觉。他没有理会，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

若初犹豫了，她在思考，是否要继续唤下去。现在的罪剑，带着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原本的罪剑就十分的让人难以靠近，但是，那只是冰寒的感觉，却并非是恐怖。

对，以前不敢靠近，是因为冰寒；现在不敢靠近，是因为恐惧。

然而，想了好一会儿，若初还是决定叫他。不知道为何，明明想要离开的，那种忍不住想要离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叫了他。

只因为，罪剑看起来，十分的寂寞。十分的，十分的寂寞。

“罪剑？！”

这一回，罪剑终于有了反应。

罪剑面无表情的看着若初，毫无情绪流转的眼，似乎是在问，做什么？但，实际上，罪剑什么都没有想。他就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罪……罪剑？”若初被罪剑盯得心发毛，脚步不由得退了几步。

若初没有想到，她下意识的动作，却被罪剑认为是她害怕的证明。也因此，为以后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又在很久之后，他们彼此坦白之后，若初才发现，自己当初那么辛苦的原因，全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无意识动作。

“什么事？”罪剑道。

“我刚才看到小安去准备了，你又要出去吗？”前一段时间，罪剑也出去过，因此，他才会得知，每当萨安走入那条长道尽头的大门时，就代表罪剑要出去。

罪剑不能离开无间阁，只有在有人违反“界”的规矩的时候，才能借由“介质”的身体离开无间阁。而萨安，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无间阁。他们二人，就如同地缚灵，只能存在于某个特定的地方。

当初她疑惑为何罪剑要用萨安的身体离开时，他们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这一点，着实让她吃惊不已，但更为震惊的却是他们所陈述的事情。

她问了他们，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罪剑没有回答，萨安则是说了一句“不知道”。

若初知道，并不是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无论是罪剑的沉默还是萨安的一句“不知道”，都是真实。而这种真实，就是奇怪之处。

他们被禁锢在这里，若说萨安，还可以理解。因为罪剑带他来了这里，为了救他，让他活下去，就让他参加七星龙渊的试炼。因此，借由七星龙渊的力量活下去。但是，七星龙渊是与无间阁不可分割的存在，七星龙渊不能被带离。而与七星龙渊融合了灵魂的萨安，自然也不能离开。即使是离开了，很快也会回答。但是，回来的地方并非是无间阁，而是与无间阁咫尺天涯的地狱！

但是，罪剑则不同，他是无间阁看守人、地狱的守门人。然而，他却被捆缚在这里，不得而出。即使是出去，也必须使用“介质”。

即是如此，为何他出去？！而且，他出不去的理由，为什么他不知道？！

而且，好几次，若初以为，萨安是罪剑因为需要“介质”才带来的。但在猜想了好几次回，若初含蓄的问了萨安真相。

萨安很天真单纯，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因而在若初问的时候，他就老实回答了。然而，这个回答却被若初给误解了。

无论若初多么的相信人性本善，但是在原本的世界经历了那么多，又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经历那么多，而后，又看到那样让人胆颤的罪剑，使得她不得不这么想。

罪剑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目光越加冰冷。他冷哼了一声，以此作答。

“你要去哪里？”

“……”罪剑看着她，深邃的目光像是要将人吞噬进去，“有事？”

“不，只是问问。”若初赶紧否认。

“你去收拾，一起离开。”罪剑道。

“一起？”若初疑惑，但见罪剑又看着阴阳镜，她也不好多问什么，便回去自己的房间，收拾自己根本就没几样的行李。

在进房间的那一刻，若初再度回头，罪剑苍茫的模样落入眼眸。

好多次，她都看见罪剑这么看着阴阳镜。无间阁平日里能够活动的地方本就很好，因此长时间站在阴阳镜前，是十分容易发现的。

她不知道罪剑为什么一直盯着什么都看不清楚的阴阳镜，但他那时候的表情，十分的苍茫，像是在疑惑着什么重大的问题，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能无解的问题。偶尔透露出的沧桑，就像是从亘古的久远沉淀下来的，十分的厚重，让人承受不了。

但，更多的是由骨子里散发出的冰冷和寂寞……

当若初走出来之时，恰好萨安准备妥当跑了出来。

萨安灿烂的笑着一蹦一跳到罪剑身边，高兴的说了一句“主人，准备好了”就安静的站在罪剑前面。

“嗯。”罪剑看了一眼萨安，又看了一眼若初，朝后方走去。

罪剑离开之后，萨安打量着若初手上的包袱，疑惑了好一会儿，才道：

“若初姐姐，你要走了吗？”

“……阿，嗯。离开这么久，要回去看一看。”若初像是一个离家出走好久、最终却还是不忍父母担心，聪明赶回的孩子。但，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若初的话像是借口，为自己的逃脱所编纂的借口。

“阿，是吗？以后又是一个人了。”萨安沮丧道。

“怎么会？到时候我会回来的。”

若初赶紧安慰，却换来萨安十分奇怪的眼神。

“怎么了？”她问。

“若初姐姐，‘界’里的生物，不论幻影迷城的人还是刹罗城的人，一生只能来无间阁一次，离开了，就再也不能来了，你不知道吗？”

“轰隆”一声，若初如同被雷劈了，茫然而呆滞的看着萨安。

“无间阁原本就不是人可以来的地方，之所以会允许人寻找这里，只是为了等待能够走过往生道的人。但是，若初姐姐你显然不是那个人。”萨安想了一会儿，又道，“想要进往生道，就必须得到无间阁的认同，以及吞噬之海的认可。噢，吞噬之海是在地狱里。但是，若初姐姐你连无间阁的认可都得不到，更别说是吞噬之海了。现在你之所以能够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去炎瓶在帮你吸走死亡之火，以及平日里主人做的饭菜里，又可以增强体质，以及稍稍减弱炎海侵蚀的速度和力度。不然的话，你早就魂飞魄散，不得轮回了。”

萨安说得很轻松，但若初听着却感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头上，使得头沉重无比、昏沉无比，连思考能力都丧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