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是！四年前城辅空华被六道轮回救回刹罗城，无月等三人被软禁在幻影迷城。从时间推断可知，四年前，她们四人应该是在一起。”

“噢……”男子依旧是这么一句。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总之，你们是查不到她们的来历，是吧？”

这一句话，已经不能说是秋风扫落叶了，而是霜雪漫天飞了。

“……回我主，是！”风祭道。

所有人都有一种上断头台的绝望和恐惧之感。他们都甚至，这个坐在主座之上的男人，他的手段是多么的残忍，残忍到让他们这些见惯了残忍的人，都觉得残忍不已。

就在这是，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对着男子道：

“主人，逝水已经带着城辅空华回来了，现在门口等候。”

听闻消息，男子笑了起来。这个笑比起大笑要内敛一些，比起浅笑要深邃一些。

“带他们进来。”

浅淡一句话，其余十三人都有如释重负之感。但他们都在心中难得的同情了即将到来之人。

刹罗城。

“空”之前空地上的百日菊，不知道被谁人拔出。离开土壤的花，已经干枯。从外形上来看，它们应该是被拔出了好几日。

无月坐在石桌上，翻着找来的一些书。现在，她也只有这件事情可做，也只能如此的打发时间。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她抬起了眼眸，眺望这远方。

几天前，步云登月对她说，他们要接空华，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吧？

那时候，步云登月说得委婉，无月依旧懂得他所说的意思。”接”，这么客气的词，怎么可能。她早知道空华背叛的事情，也从恶鬼道与地狱道的六道轮回难得的严肃表情中推断出，空华如果一旦被“接”回来，定然不会有好事。

而步云登月也暗示过她，让她最近这些日子安分一点，不要如之前那么嚣张。之前嚣张有他和六道轮回在背后撑着，没有人敢说什么，做什么。但终归，她和空华有着关系，空华如若落难，连六道轮回都不能帮她的话，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官宦家出身的她，自幼都懂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亦然的道理。更懂得，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感情，只有永远的利益。

就在无月沉思的时候，一个人匆匆的走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恒远之！

恒远之之前对她做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要提起。同样的，她也一点都不想要看到他。

“快走！”恒远之一出现，就拽着无月的手腕，将她拖走。

“干什么？！”无月本能的挣扎。

然而，恒远之并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只是一股劲的将她往外拖。

“你要做什么？现在又开始发疯了吗？！”无月拼命的挣扎。

“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闭嘴，你以为我想救你？！”恒远之冷声道。

那冰冷的声音直接的传递了它主人的厌恶，无月为此惊愣了一下。就在她反射性的想要回以一句“我死活与你这个莫名其妙追杀别人的人有何干系”时，就见到几个人，不，是几个鬼怪手持兵器挡在他们面前。不远处，还有一群鬼怪往这边跑。

“……该死！”恒远之咬牙嗤了一声。

无月没有再问什么，她感应到了恒远之的一些不耐。但是，这种不耐竟然不是不耐烦，但究竟是什么不耐，无月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恒远之，你果然和你主人一样，都背叛了刹罗城！”鬼怪之一道。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真是可耻！”又一个鬼怪道。

“我们刹罗城为恶残忍，但却不背叛对方的信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果然，人类比我们鬼怪魍魉还要可憎丑恶！”鬼怪之三不屑道。

不背叛？！刹罗城不是“恶”的一面吗？他们……他们竟然不背叛？！这个事实，让无月吃惊不已。

比起无月，恒远之一点反映都没有。任由他们随意的辱骂自己，也无动于衷。只有在提及空华的时候，那没有情绪的眸子里才闪过愤怒和杀意。

但现在，恒远之没有闲心去理会他们，环看了四周一圈，见更多的护卫跑了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手指一弹，药粉朝前面的几个护卫而去。

转眼之间的事情，鬼怪护卫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时间思考，就瘫倒在地。

“走！”恒远之道。

“……嗯。”无月估摸了一下眼前情形，自知留下了没有任何好处，就跟着恒远之跑去。

恒远之与她有怨恨却无恩情，他救自己，无非是看到空华的面子上，或者是空华下了什么指令，让他保护好自己。之前恒远之追杀自己的时候，疑惑不已，愤怒不已，也不甘心，但她还是知道，恒远之没有下杀手。最后从六道轮回那里得知了缘由，理解了他。

但理解归理解，原谅归原谅。她没有原谅恒远之，恒远之也不稀罕她的原谅。他们彼此就像是陌生人，有嫌隙的陌生人。

跑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没有追兵，他们才稍事歇息。恒远之对刹罗城的地形十分熟悉，几下就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跑远了一些。

在休息的时候，无月一边喘息一边问：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人被抓回来了。”恒远之道。

“然后？”

“然后？”恒远之睨了她一眼，冷淡的眸子里竟然有着其他的情绪。但是，这种情绪显然让人高兴不起来，因为，那是蔑视。

“是，然后？她被抓回来和我们要逃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表面听来十分的无情，有一种落井下石和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感觉。但实际上，这个问题确实是问道了重点。

“……”

“我并非是怀疑什么，只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就如同当初被你追杀。”

或许是无月的话刺激到了沉默的恒远之，他侧眼看着无月，那目光让无月忍不住退后一步。

无月很熟悉这种眼神，尤其是来到刹罗城之后。这种目光，是想要将人撕碎的欲望，是赤裸裸的杀意。

无月难耐惊恐的看着他，若不是这一段时间她的心脏的强度稍稍有所提高，她恐怕会拔腿就跑。不怪她没有出息，只能说周围的人要么是怪物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怎么了？”无月吞咽口水，颤颤问。

恒远之盯了她一眼，眼中闪过疑惑，而后将无月拉到身后，不等无月有所反应，就听他说：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若是见到你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恒远之对着千方突然出现的人说。

“是吗？”那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话音刚落，恒远之就听见了无月的惨叫！他回头一看，只见无月已被人打昏，丢在一旁。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蒙面男子。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那人垂着眼，一边娇笑一边捋着胸前发丝，“第一，跟我们走一趟；第二，和我们切磋切磋，你赢了，这个女人就还给你，输了的话……”顿了顿声，“呵呵，如果你输了，这个女人就由我处置了！”

“……”恒远之直直的看着那人。

“怎么？你的选择是？”

“你，认为我会在意她？”沉默久久，久到那人以为恒远之不会回答，他才道。冷淡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噢，那真遗憾。”话虽如此说，却不见那人有丝毫遗憾之色，“既然如此，这个女人我就带走了。……噢，算是特别服务，我告诉你将怎么处置她。”

“……”

“无命之地很大，我们将她任意丢在一个地方。到时候，她是死是活，就全屏她的造化了。”那人道，“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么红颜薄命。啧啧，还真是可惜。可惜阿……”

恒远之依然沉默，这使得那人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像足了疯子。

“哼……”纵使是那人，也被恒远之这样的态度给惹恼了，“劫，将人带走！”

那个蒙面男子立刻将无月抗在肩上，转身就走。

“亏你主人还说好好的照顾她，没想到你……呵呵……”说完，那人消失在了恒远之的面前，消失之后，还有他的声音传到恒远之耳里，“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到放逐渊来。如若不然，就等着给这个女人收尸！”

声音消失许久之后，一直伫立在原地的恒远之突然望着天空，微微勾起了嘴角。

恒远之五官清秀，只是一直板着一张扑克脸。这么一笑，将一切冰霜都瓦解了，十分的迷人，十分的美丽……

刹罗城。

修罗院。

空华牵着望乡跟随着逝水向前走。她没有去打量观察四周，一是没必要，二是这哥特式的建筑着实看得太多，已经审美疲劳了。

她和望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半是望乡在说，她在听。空华原本就是少话之人，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因此这样正合了她的意。

大约走了三分钟，转了好几个弯，就在空华以为自己将落入走遍“三路十八弯”的路途之时，目的地到了。

一扇大门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个青衣，一个紫衣。两人就像是门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

空华“啧啧”了两声，这年头，都流行这种冷酷模样。还好，这里的女人似乎都挺“可爱”的，没有一见到帅哥就疯了似的尖叫。

空华这么想的时候，显然忘记了，如果有人在他们面前尖叫，那就代表是生命最后一次呐喊。而且，一般人压根儿就见不到他们。

青衣男子见他们到来，立刻进了屋里。不一会儿，青衣男子出来，请他们进去。

空华礼貌的道了一声谢，牵着望乡率先走了进去，逝水随即跟上。

一进去，他们就成了焦点。

望乡有些害怕，拼命的往空华身后躲。

空华笑着抚摸望乡的头，安慰着他，对屋内的人不理不睬。

“我主，属下将城辅大人安全带回。”逝水单膝跪地，对主座的男子道。

“嗯，做得好。”男子看了一眼他们，“先下去吧。”

“……是！”轻柔的话语，却不容拒绝。逝水只能遵从，离开之时，不用别人提醒，将望乡带走。

“娘亲，空空不走吗？”望乡问着逝水。

逝水看着空华，后者意会一笑，道：

“望望先走，我稍后就来。”

“嗯！”这一回，望乡没有任何的疑惑和犹疑，点头，跟着逝水离开。

“空华……”

男子唤着她，她定定的看着他，眉眼含笑，不做任何回应。

“空华，过来。”男子又道，纤长的手指对着空华勾了勾，好似在勾引她。

其余人见到这个动作，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一回，空华如男子所愿的走了过去。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空华竟然撑在桌上，半弯着身子，食指挑起男子下颚，一副轻佻模样。

“我应该说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还是……”顿了顿声，眼眸中闪烁着明显的狡黠，“还是，好久不见呢？”

其他人本来十分火大空华竟然对他们的主人如此无礼，但听她的话，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好久不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认得他们的主人？！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主人会让他们去调查她的背景？！

而她，究竟是谁？

“你认为该说什么？”男子将话题抛给空华。

翻脸比翻书快，空华很尽职尽责的将这句话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立刻收起轻佻微笑，平静的看了好一会儿男子，才无趣的甩开男子，好似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说吧，找我来做什么？”空华背靠着桌子，侧对着男子。那姿态，就像是一个去club里寻欢作乐的人。

“找你？”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背叛刹罗城的人，将受到修罗院的惩罚。”

“噢，是吗？”空华不以为然的挑眉。

“不是吗？城辅大人你背叛的事情，在刹罗城传得沸沸扬扬，孰人不知，孰人不晓？”

“阿，是吗？”空华依旧这句话。

“难道你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还是，你不知道修罗院怎么对付叛徒的？”男人看着她，只见她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眉眼之间都没什么光彩，因而不由得蹙眉。

“……”空华看着他，眼中闪过不耐，“你如果是来教授我这些常识的话，还是免了。我早几年就知道了。即使不知道，也可以慢慢知道，用不着你来教。”

桀骜不逊的张狂，不分对象的放肆，让其余人在佩服的同时，也在笑话这个人未免太过狂妄了。虽然她是刹罗城的名人，素日奇奇怪怪的举动都见怪不怪了。但却没有想到，她的胆子竟然……

他们之所以如此惊奇，那是没有看到空华和六道轮回相处的时候。什么尊卑之分，根本就是没大没小。除了天道，其余五人，几乎都是被空华欺压的。

“放肆！你怎么说话的！”一个人跳了出来，开始主持“正义”。

空华侧头看着他。

男子微微笑着，没有任何反应。

见主人如此，其他人都纷纷开始指责空华。只有暗月和风祭保持着沉默。

空华转头，懒懒地看着男子。男子微笑的眸子里的戏谑，让空华很想要甩手走人。只因为，太无趣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空华突然道。

“噢？什么秘密？”

“我很讨厌老头子。”

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老头子”都愣了。脸色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并开始朝着紫色发展。

“怎么个讨厌法？”

“总想将他们丢进远之的实验室，但总觉得这样太不尊老了，于是一直忍着。但是，人就是这么憋屈的东西，越是忍着越忍不住，以至于我现在见到老头子，我就想将他们丢进实验室里。”空华说得十分无奈。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想如何？”

“蒸了炸了煮了煎了炒了红烧了，可以吗？”

“……”男子愣了，眨了眨好看的眼睛，“那是什么？”

“……对不起，我十分抱歉。”空华呆了一会儿，才想起，她的话对于他们而言，有些惊世骇俗，“好了，言归正传，你找我来做什么？”

男子不愧是这里面的首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含着笑，看着空华。

这个人很危险！不论是理智还是感情抑或是直觉，都如此告诉空华。但空华仍然一派轻松的靠在桌边。

凡事都有适应的过程。

那些“老头子”都适应了空华的狂妄，怒火也因此加剧。

“城辅空华，你未免太过放肆了！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汝竟然羞辱老夫等人！”右侧低四人拍案而去。

空华看着他。

“我主，此人太过狂妄，不仅仅冒犯了主人，还恶意侮辱属下等人。还请主人允许，赐罪此人！”右侧第五人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