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而天道还想到一点，就是，为什么他知道？！为什么只有他知道？！

“剑的本职是杀人，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打造出来的，它都是杀人之物。”空华道，“但是，你却将它收藏起来，因为你的珍惜，它成了与装饰品无异的东西。这样继续下午，这被誉为传说之剑的无魄神剑是不是真的就能是徒有其名？”

“用它杀人就不是装饰品、就不徒有其名了吗？”人道低声道，声音里有着名叫控诉的情绪。

“当然不。价值取向本来就是因人而异。对于你而言，将无魄神剑当成装饰品摆着是最好的，对我而言，哪怕是自己珍惜的刀，也偶尔的会让它沾沾血，或许是别人的，或者是自己的。”空华轻描淡写道。

“……！”

“有些事情，不时刻提醒的话，就会被遗忘。因为，人是一种十分健忘的动物，健忘到让人咬牙切齿阿！”空华的声音越来越越低，如若自言自语。

“华，一些事情，永远不会被忘记。”就如同，他憎恨血的味道、颜色和触感。

“是吗？”空华无所谓一笑。忘不忘，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在的她，如果得了健忘症，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已经死不了了，如果什么都记得，总一天会疯的。

“小三，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处理修罗院的事情？”

“……你不是都知道吗？”

“是，我是知道。但是，我想听你说，可以吗？”空华恳请的看着人道。

人道犹豫了一下，偷瞄了一眼天道。却发现，天道直直的看着他们。当视线触及，他立刻收回视线，却不知道该将视线摆在哪里。

空华看到这一幕，十分的想要爆笑。人道这个样子，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看到心上人就害羞得想要跑。

当然，她不会以为人道喜欢天道。人道之所以躲闪目光，纯粹是因为害怕吧！

这个世界，究竟有几个人完全不害怕与天道对视？空华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害怕。害怕天道的目光、气息以及他这个人。他曾经留下的伤痕，虽然从在地狱里，因为成功破了迷幻乐园，得以将脸上伤痕去除掉的奖励。

然而，空华绝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所以，她现在一如从前，只要听见、看见天道这个人，曾经的伤痕之处就会疼痛不已。虽然，疼痛不如当初那么剧烈，但仍然如若长针刺骨，疼痛不已。

天道……

冷霜……

果然，一些人，必须谁死了，才会忘记。

当然，也有一些人，即使是化为灰烬，也还是会记得。除非自己死了，才不会记得，同样的，也不会忘记。

“……嗯。”人道点了点头，“天道说的处理方法，我不能赞同。”顿了顿声，人道的声音有点虚弱，十分的没底气，“天道说，修罗院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而且还要在暗中帮助他们。修罗院的目的是毁坏妖魔壁，但是妖魔壁不能被毁。因为妖魔壁是‘界’所指定的规则执行者之一，如果违反其一，六道崩毁的发生！”

“六道崩毁？规则执行者？”空华挑眉，没想到，这妖魔壁竟然是相当于游戏gm一般的存在阿！

“嗯，因为‘六道轮回’代表这个世界里所有生命的命运轮回。一旦被破坏，就会发生崩毁。届时，会给‘界’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我看“界”还没有被毁灭，你就会被天道给毁灭了。空华在心中道。

而且，这“六道崩毁”是不是相当于自律系统，一旦出现不完整、不完全与不合宜的程序，就会进行排斥，继而有自爆的可能。

“所以，你在担心苍生？”

“……”

人道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回答了一切。

空华摇头，果然是理想主义者，而且，还是无血的理想主义者。

但是，这种人的结局往往很悲剧。要么是自己死得很惨，要么是他不想要见到的都一幕接着一幕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后让他原本坚持的信念崩毁。要么崩溃疯掉，要么就彻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做着以前的自己十分鄙夷的事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

哪一个和平，不是建立在尸骨遍野、伤痕累累、血流成河之上的？

哪一个和平，不是出现在战争之后？而战争就意味着残酷和杀戮。

“小三，你记得你多少岁了么？”

“嗯？”

“换个说法，你经历了几次千年大战？”

“……华？”

“一共十三次。”为人道回到的是饿鬼道，“这是我们六人一共经历的千年大战的总次数。”

“十三次了？”空华瞪着眼看着饿鬼道，“你们果然是老妖精了！”

“不要对着我说‘我们’！”饿鬼道十分不服，“又不是我想活这么久的。”

“……十三次阿，你们一人轮一次，那你也经历了两次了。”空华不再理会饿鬼道，看着人道，说，“小三，经历了两次千年大战，你应该对战争有着起码的了解了吧？”

“……嗯。”

“所以，你应该深刻的明白，你不杀别人，别人会杀你；而这个别人，你即使不杀，别人也会杀掉的。”空华淡淡一笑，向后招了招手，一个女子颤抖着脚步，慢吞吞的上前。

冷霜带来的是一群人呢，男的女的、美丽的丑陋的、门内的门外的都有。

这就是空华让冷霜准备的“东西”。

“小三，我只要你一个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

“华，你想做什么？！”看着空华将那个女子撰住，手中奇怪的刀比划在她的脸上。女人惊恐着表情，恐惧得连叫都叫不出来，而她却灿烂的笑着。

明明……明明晓得就和阳光一样灿烂美丽，却是此般残忍！

“我想做什么？”空华哼了一声，“我想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你……”

“今日，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你依然坚持你原本的决定，而我，最后会陪你去死。因为我输了，所以我必须死。”

“你……竟然和天道……”人道颤抖着瞳孔。

“是阿，我和天道打赌了。我赢了他放过你，我输了我就给你陪葬。怎样，不错吧？”空华浅浅笑着，“第二个结果，我会一直问你刚才那个问题，答应，还是不答应，一直问到你回答位置。你给我肯定回答，我就什么都不做。”顿了顿声，眼中闪过狠戾，“当然，如果你给我否定的答案，或者干脆沉默作答，我就一个一个的杀了这些人。”

“空华，你……！”人道大吼了一声。

空华依然笑着。

从认识人道以来，他就一直叫她“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但多半是“华”这个字，远比“空”这个字更符合他的期许愿望之类的吧？

现如今，“华”成了“空华”。说不上遗憾悲伤之类的，只是觉得有些失落而已。

“放心，我不会折磨他们的。我一定会让他们好好的死。”

“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的事情，为什么要扯到他们的身上？！”

“……”空华定定看着人道，看了一会儿，施施然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

空华一笑，刀刃直接刺入女子脖颈之中。女子当即断气，连叫喊声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就命归西天。

“空华！”

“小三，你答应不答应？”这一次，被空华抓在手里的人，是一个孩子。

孩子嘤嘤的哭泣着，表情不尽惶恐和恐惧。他十分害怕空华，却不知为何，只要空华一招手，他就自动的走到了空华身前。

“你对他们施了法术？！”

“呵，小三，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见人道惊恐，空华轻松的笑着，蹲下身，拍着那个孩子的头，“不过，就当做是报答你曾经的救命之恩，我就告诉你。而这个孩子，我也不杀了。”顿声，补充道，“这些人的确是被施了法术，但不是我做的。我可没有什么法术魔法。这一些，都是冷霜冷大人的杰作。因为这个杰作，我方便了不少，省事了不少。”

“……放了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人道乞求道，“空华，求求你，放过他们。”

“……”空华眸子一沉，“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求求你，放了他，他还是一个孩子！”人道哽咽着声音，继续乞求着。

“……”

突然，空华蹭的起身，退了几步，反手操着瑞士军刀，一刀刺入孩子身后之人的胸口。而后，猛地拔出刀。

鲜血，没有飞溅。但刀柄都沾上了血，足以见这一刀刺得有多么的深。而那人，被刺穿了心脏，当即毙命。伤口之处的衣物，被鲜血染成紫黑色。

“再加一点，顾左右而言他，等同于否定与沉默的回答。”空华口吻很淡，表情清浅，但那副模样，却如同修罗，让人怵目。

饿鬼道看了一眼地狱道，这个一直笑着——即使是生气或者杀人——的地狱道，此刻竟然静静的看着前方。

也难怪，这样的空华，他们都没有见过。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步云登月看着空华，想起了在无命之地时的模样。

空华并非残忍，只是被断定了残忍。而她，也不想要解释什么，任由别人误会。好似，她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不需要别人的懂得，更不需要别人的在乎……

他，也不懂。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因为有趣吗？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杀人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她，虽然笑着，毫不在乎，毫不动容，可是，他不觉得空华是在享受。

他，也无法断定她是否悲伤。

可是，无论如何，他在乎这个女子，这个和他相似的人。

“空华，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呵呵，什么这种事情？我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放了这个孩子吗？这样一来，你的两次救命之恩我都还了。现在，我再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

空华一手抓起孩子的衣襟，手一抹，孩子光洁的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她手松开，孩子就掉在了地上，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然而，空华却好像没事，转了个身，抓了个人，回头看着人道，继续问：

“答应，还是不答应。”

空华好像不止疲倦的问着，就连一个字都没有省略。但事实上，空华十分的想换成yes.or.no。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人道颤抖着嘴唇，直直的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孩子，“他……他只是个孩子阿！”

“方才你说，他们是无辜的。我承认，他们都是无辜的。至少，比起我们来说，他们要无辜很多。”

“那你……”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空华抢先道，“这个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比他们强！”说完，空华又一刀刺入身后之人的心脏。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下手之狠、出手之准，简直就像是杀人万千的职业杀手。

“空华！”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无辜的人。就如同，没有绝对的善恶。”空华笑道，环视四周一圈，“怎么，觉得奇怪？如果觉得奇怪，你们才是最奇怪的。如若不然，为何明明是‘恶’之首领的六道轮回竟然会是这样？”

“小空，你是在夸奖我们吗？”饿鬼道道。

“这是在夸奖吗？”地狱道反问。

“你们两个可以再白痴一点。”畜生道道。

“……”阿修罗道无语。

“难道不是？”空华看向他们，“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是什么为非作恶、杀人如狂的人，说起来，除了笨了一点、脾气坏了一点、个性差了一点、品味不太入流之类的，还算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众人无语。

“我是笨蛋，竟然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地狱道笑声嘀咕。

“……我也是。”饿鬼道久久道。

“……”畜生道沉默，他绝对不承认，他也期待了一下。嗯，真的只有一下下。

阿修罗道忍不住甩了一个白眼，这群家伙，是和空华呆久了，成笨蛋了么？

“身为上位者，有着一定或者绝对的权力。同样的，必须履行相应的职责。这一点，不需要我告诉你吧，小三。你拥有了权力，近乎是绝对的权力，然而，你却一直不肯面对你的职责。你真的当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吗？”空华嗤了一声，看着人道颤抖的眼，叹息一声，稍稍的缓和了口吻，“小三，我不想死，一开始我就不打算给你陪葬。所以，你别让我为难，好吗？”

“你……你为什么要逼我？”人道哽咽着声音，低声的控诉着。

“人道阿人道，你果然很人道，还很仁道。你所坚守的信念，客观来说，我十分的喜欢。”

人道惊愕的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说这种话。但是，却是在这种场景之下。

“但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信念的可能性和可行性。”空华口吻突转，“你的不杀人、不流血、谁也不要伤害、谁也不要受伤的信念，在这里，终究只是一句愚蠢的痴狂话语。而你所迷茫的那些事情，究竟是迷茫你是谁？还是你应该做谁？抑或着是，你应该怎么做好谁？”

空华一连串尖锐的问题，让人道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他……

没有办法回答。

他不喜欢伤害杀戮，因此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他也迷茫他是谁？他茫然于自己的存在，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些问题就开始困扰着他。日久天长，这些疑问就如同梦魇一般，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底。便慢慢地，这些问题成了他唯一思考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人道在心中呐喊。

但是，谁能够听得见他的声音？

空华不能、步云登月不能、冷霜不能、其余五个六道轮回，也不能……

“你的疑惑，与我们无关。但是，你却将我们牵扯进来。说起来，究竟谁才是最无辜、谁才是最不无辜的？”空华提高音量，“有一次千年大战的时候，你犹豫了一下，就使得刹罗城的人死伤无数。这些人，难道不无辜？！”

如若被雷劈中，人道僵硬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眼珠，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如丝的长发有些凌乱。

他微微垂头，死死的盯着地上。颀长的身体，颤抖不已。

“你一味的追求着你所谓的信念，迷茫着你自身的问题，不管不顾他人。然而，在他人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却置身事外，还一副无辜的受害者姿态，看着就让人作呕！”

“我……”

“回到主题，你因为不想六道崩毁，造成‘界’的坍塌。那么，修罗院的人如果破坏了妖魔壁，届时，六道就不会崩毁了？”空华勾起嘴唇，讽刺之意尽显，“还是说，这一点，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