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阿……所以，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动情。”

“……嗯。虽然期盼了很久六道大战的到来，但还是不太希望有这样一天。……我们这种相处方式很奇怪，但这么久了，也习惯了。”地狱道说，“不管如何，我是不可能会动情的。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小二、小三……”看了一眼饿鬼道，“还有你。”

“小二和小三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有我？”

“虚无，可以理解为空无和寂寞。这种人，不是最容易爱上人的吗？”

“这样阿……看来，我还真的是要小心了！不要有一天爱上了谁，反而弄死了自己。”

“怕死就杀死对方。”

“你还真是残忍阿！和小空混久了？”饿鬼道戏谑道，“他们处理好了？”

“嗯，出来的时候，我对他们四个说了。刚才说的话不会被共享，不然的话，我们俩就亏大了。”

“何止是亏大了，连命都可能会没有。”

另外一边。

空华离开刹罗楼之后，就一直沉默。

不笑、不言，只是一股儿的朝前走。

步云登月跟在之后，看着她的身影。无论多少次，都觉得她的背影是那么的瘦弱。他突然想起，曾经她说的，男人喜欢弱不禁风的女人，因为那样的女人让男人很容易生起保护欲，也很容易有成就感。

现在，他就有这种想要去保护她的念想。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她太爱逞强，也太倔强，而且，太坚强，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处事说话也太过轻描淡写，看不到真实，看不见她真正的面目。

除了师父，步云登月最为在乎的人就是六道轮回和空华。起初，他并没有想到这个第一见面就没有什么好感的女子竟然在他的生命里占了这么重的地位。

“登月。”

“空……娘子？”

“带我回去吧！现在好困。”空华疲倦的看着天空，回头，淡淡笑道。

步云登月愣了。

此刻的空华，不如方才，面容苍白，目光暗沉，就如濒死之兆。

“登月，你想过这一片天空之上，会有日光吗？”

“……没有。”步云登月望着天，摇头，“这里，是日光不会莅临的地方，是黑暗之地。”

“是吗？我倒很想看看这里日光倾城的模样。想必，会很美吧？”说着，她微微眯起眼。

“……嗯，一定会很美。”但是，这般美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步云登月在心中补充。

不理会步云登月的敷衍，空华收回视线，手指颤动了几下。

“带我回去吧！十天之内，不要让任何人触碰我的身体，否则的话……”

空华没有将话说完，但省略的话，不言而喻。

“嗯，你放心，好好的休息吧！”

“谢谢了，相公……”

说完，空华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倒了下去。步云登月及时的接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怀中的人，闭着眼，嘴角还含着笑。但疲倦之色，无一不显。

“为什么？”

“……为什么阿？”步云登月幽幽道，“你和师傅……你们执着着我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东西，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你们宁愿万劫不复也要执着下去……”

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步云登月垂眼一看，见血液沿着空华的手指低落在地。

他撩起空华的袖子，但没有见到顶点伤痕。血液不沾衣衫，沿着手臂的经络流下，最后于指尖滴落。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究竟是在执着什么阿……”

他问着为什么？

他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所谓的执着，究竟是什么？执着之因和果，是什么，他也想要知道。

但是，回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他关心空华，不因友情、不因爱情，只因，对方如若自己。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就如她也不自己他一样。

即使发过誓言又如何？

她早就知道，无论是誓言，还是灵魂誓言，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但仍然是有了这个誓言的存在。究其因，也只能找到一个彼此都需要一个人陪伴的荒唐而卑微的借口。

我们，都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吗？一个伤害了、背叛了自己也不会伤悲痛苦的人陪伴吗？

步云登月抱着空华，踱步前行。这个问题，在心中扩散，直到没了踪影。

无月感觉自己掉入了巨大的泥淖里，怎么也没有办法出来，甚至连挣扎都不能。因为，只要一动，就会越陷越深。最后，只能将自己湮没在其中，别无其他的结果。

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想不出。

记忆模糊，许多东西在脑海中飞来飞去，让她痛苦不堪。抱着头，仍然止不住那种痛。

记得，她被地狱道带回刹罗城，他说，空华也回来了，如果要想要回幻影迷城，就去找他。

地狱道好像还说，空华也要回幻影迷城……？

这是怎么回事？

空华归根究底是刹罗城的人，即使“归顺”了幻影迷城，这一点还是不会改变的。其他人或许会信，但她绝对不会相信空华会背叛刹罗城。且不论昔影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开出什么能够让空华动心的条件——莫名的，她是如此认为的，就算是有，空华也绝对不会。

那是为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多到连思考都不能。缺少太少关键的信息，这里也没有办法自我调查，除了干等消息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无月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单凭那些支离破碎而且没有几个关键点的消息就能够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好事情的起因缘由。

一道光线从某处洒落。

无月试图睁开眼。好几次，才能睁开一条缝。她自嘲一笑，现在的自己一定像初生婴儿吧？不，说不定比初生婴儿还不如。

等完全睁开眼时，一片秀美的景色落入眼中。

松了口气。这是无月的第一次感觉。她真的很不愿意接受自己在泥淖之中，那样的话，连自救都不能。

但是，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突然，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的描写。眼前的风景，不正是那文中所说的吗？只是，没有渔人、没有屋舍也没有阡陌。

“界”里面，有这样一个地方吗？这里，是归属于幻影迷城，还是……绝对不可能是刹罗城！

那么，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给人的感觉美丽，但更多的是和平与柔和。这是连幻影迷城都没有的感觉——幻影迷城给人的感觉，是秀丽如画，第一眼看着惊艳，但看久了，就会发现，这美丽的风景，真的是如画，生气稀薄，甚至没有。

“你醒了？”

一个人突然走入了她的视线。

无月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眼，或许因为在那片黑暗之中呆得太久，还不太习惯光线。而现在，这人人又突然挡住光，不习惯光又逆光，自然会有如此反应。

片刻之后，她才放下手，看着那个人。

美丽的人。

她只能如此形容。明明是个男人，但是却比女人更加的美丽。

“你是……谁？”

“我是谁？”男子愣了一下，“我叫沧海，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海。”

“……沧海？！”无月抽了抽嘴角，这个名字，真的是有够……

“许多人都说，这个名字很烂。”沧海了然一笑。

“……还好吧……一般般……”无月矛盾的说。

“呵呵，多谢关心。”沧海笑道，“这里是桃花源，欢迎你的到来。”

“……”无月无语，还真是桃花源，这究竟是什么设定？！不会是某人为了偷懒，而随便抄袭一个名字敷衍吧？

但是，这总比叫做“巫山”要好上好几千万倍。届时，再来一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本是一家，这着实让人有点受不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无月道。她十分不想问这个白痴的问题，但……前辈是正确的，他们的经验之谈，并非虚妄。不然的话，谁能在此刻找出另外一句话来说。

不，或许有人不会这么问。

“是命运让你来到这里。”

“……还有其他更好的说法吗？”无月眼角抽了抽，这是什么言情剧的台词？

“那换做宿命？”沧海道。

“有什么区别吗？”无月道。

“如果我说是说法上的区别呢？”沧桑淡淡着，笑得如若周围盛开中的含苞待放的桃花，貌似娇羞不愿，有好似不愿与别人争辉的含蓄。

“噢。”无月想了好一会儿，道。

“就这样？！”沧海似乎有些失望。

“不然？”

“呵呵，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开得开许多。”沧海突然笑了起来。

“……”无月静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你找我何事？”顿了顿声，“你刻意将我带到这个地方，难道不是为了避人耳目的对我说一些彼此之间才知道的事情吗？”

闻言，沧海静默。

无月见之，也不多说。躺在了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桃花纷飞。

以前，她一直认为桃花是一种艳俗的花，但现在看来，却不然。花色浅淡，即使是成千上万堆积在一起形成的花海，也起不了艳俗之感。反而，有一种美人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感觉。

“……若不是她的话，一定会对你说‘妈妈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跟陌生的叔叔走’这种话。”无月突然道。

沧海现在斜靠在半米之外处的桃树上，花瓣飘落，粘在了他的青丝之上。他含蓄的笑着，舒展的身体纤弱但不柔弱，就此，一副好不妖冶的画面就此形成。

“嗯，如果是她的话，是有可能。”

无月无心的一句话，没有吓着别人，反而将自己吓着了。她侧头，震惊而疑惑的看着沧海。

他，竟然知道空华？！

“你……”

“我知道你们的一切噢，无月。”沧海把玩着一片花瓣，微抬眼眸，用着十分风情的姿态看着她。

无月以前喜欢动漫小说，对帅哥的免疫力可以说是难以恭维。但不知为何，在这个世界来了之后，这种免疫力就主线上升，以至于若不是六道轮回吻了她，他在她的眼里和一般人差不多。好似，她这几年来认识的人，无论是六道轮回、昔影、心相、残像、杀宴、步云登月还是恒远之，这些姿态各异的帅哥都如普通人一样。以至于她偶尔会想，如果能回到原本的事情，什么明星帅哥，再见到的话若不定会将他们当做石头，看都不想看。

但，她竟然对这样的沧海有些心动？！

心跳加快，她反射性的摸了摸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但突然，迎上沧海促狭的目光，她迅速的放下手。但之后，立刻骂自己蠢，竟然做出这种动作。

沧海促狭的目光，就像是幻觉，一瞬即逝。沧海也并未因为无月的动作而感到可笑，反而笑得越加的温和。

“冒昧找你来，实是沧海之过。在此，还恳请你原谅。但是，此举情非得已，如若不然，沧海会选一个正常的方式与你相见。”沧海微微垂头，以表歉意。

“情非得已？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如此情非得已。”无月的口吻十分复杂，像是自嘲像是嘲笑。

“你知道空华始终之后，去了哪里吗？”

无月望着他。

“她去什么地方，是她的自由。我不知道，她也从来不会说这些。”她不知道，也无法知道。不仅仅是空华不会说，有时候，即使是说了，她可能也了解不到。无月心想。

“是吗？”

“如若不相信我说的话，又何必问我。”无月淡淡的讽刺。

“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不是朋友吗？而且，在‘界’里，你们四人是来自同一个未知的地方，不是应该相亲相爱，更加紧密的相处吗？”沧海疑惑闻讯。

“你是在讽刺我们吗？”

“讽刺？”沧海一惊，“此话何解？”

“我们四个人……说起来，我不知道沧海你是谁，但你却知道我们所有人的事情。但在知情的情况下，却说出这番话来，不是讽刺，又是什么？”无月道，“还是说，你只知道所有的事情，却没有分析考虑，只是知道而已。”顿了顿声，迎上沧海含笑的眼眸，“你不是这种人。沧海，你，究竟是谁？”

“我是沧海。”

无月笑了。

“我只能告诉你，我叫做沧海。”静默的对视了片刻，沧海妥协的叹息一声。

“沧海月明，这样一个名字，你认为我会相信？”无月睨着他。

“如你所言，信不信在你。”沧海淡淡回道。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如果这里否定了他的话，就等同于扇自己一巴掌。

“是吗？你说是就是吧！”无月无所谓的笑了笑。

花瓣零落，五彩缤纷。

无月曾经想过，在这样浪漫而安静的环境之下，和自己心爱的人随意的聊着天。不想说话时，就并肩坐着看着四周的风景。那样温馨和简单的日子，是她永久的追求。

老头子不懂，他的心和魂都掉入了名利之中。认为，只有钱财权势名声才能带给人所有。无论是人生价值、幸福感、归属感甚至是理想。

记得，曾经有人说，最为简单的，就是最为复杂的。就如同和平，这么简单的，但却一直没办法实现。大的战争落幕之后，上演的就是一场一场的小战争。人，永远都生活在战争之中。

真正的和平，永远无法得到，就如同幸福，不可能永久。

“你，喜欢谁？”沧海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明亮美丽的眸子望着前方。

无月不解的转头看他。

“你没有喜欢过的人吗？”

“你有？”无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呵呵，算是有吧！”沧海淡淡一笑，又补充着说，“曾经有过。”

无月没有说话。

她在斟酌，是应该说“真遗憾”，还是“是吗”？

但无论哪一个，都说不出口。”曾经”这个词，包含了太过的沧桑。尤其是用在感情上。无论“曾经”多么的美好、多么的难过，都是逝水年华，难以追忆。不管回头多少次，眷念多少回，都不过是“曾经”而已。

一切的一切，终究只能说“曾经”。

曾经不在，现在沧海。

想到这一点，无月狐疑且带点警察的看着沧海，这才是“沧海”之名的真正取意吗？

“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我以为，会一直喜欢到地久天荒，沧海桑田。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沧海暗哑着声音，“没有想到，一切变化得这么快，快到我措手不及，什么都来不及做。”

“……”

“在她离开的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什么存在？要不要干脆将在一起的人分开？或者，将这个世界毁灭了。当一切回归空无，什么都不存在之时，就不会去缅怀，不用去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