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不情愿还是要应一声,温瑹把自己包裹暖和,拿着洗漱包,开门出去。只带了牙刷没有带杯子,温瑹却惊奇地发现,洗漱台上特意空出来一半的位置,放了一个三层置物架,上面放了各种洗漱用品,还贴有一张便条写着“小瑹专用”,温瑹拿起透明的玻璃水杯,跟以前用的那个还真像啊,温瑹默然,当时没留心的事情,路郁却全都记住了。
感觉自己仿佛就要在此处住下很久很久,温瑹明白,路郁一直在营造既成事实的氛围。
然而温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路郁,她觉得,一直都很混乱。平静的生活被弄得乱七八糟,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过去了,过去的事,将来的事,一切都超过温瑹所能理解的范围。
热腾腾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路郁坐得远远的,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盼望温瑹能留在饭厅里吃早餐,但是,温瑹在餐桌旁看了一会儿,还是把粥端进房间。
路郁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却难免受到一些打击,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阴雨似乎在明天就会结束,路郁心里又升腾出另外一个想法,想要打破目前的困局。
又是一天过去,平静的上午在沉默不语的两人之间悄然流逝,吃过午饭,温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太长时间没有活动,感觉胃部都有点消化不良了。她站在窗前凝望,树木上的绿叶还滚动着晶莹的水珠,然而雨确实已经停了。
“小瑹”
尽管想无视,迫于路郁必须回应的要求,温瑹还是低应了一声。
路郁直接把房门打开,温瑹有点愕然。
路郁似乎也没预料到房门并未上锁,能直接打开,他惊讶的表情里有点掩饰不住的笑意,“小瑹,想出去兜风吗?”
温瑹眼睛一亮,到了公众场所,会不会有机会逃掉呢。
心思各异地出门,温瑹上出租车时选择坐到后座,路郁虽无奈,也只能顺应温瑹的选择,他把暂停载客的牌子放在挡风玻璃后面,把车开出小区。
“”温瑹动了动嘴唇,想知道路郁是怎么当上出租车司机的?然而,千言万语皆归于沉默,她转而望着车窗外出神。
路郁极怕温瑹中途跳车,所以一上车就用中控把车门车窗锁紧,就算知道温瑹无法打开车门,他仍然不放心地频频从后视镜观察温瑹,一开始温瑹只是看着窗外,后来似乎有所感应,也向后视镜看来,两人眼光相遇,温瑹飞快地移开视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渐渐地,却有掩饰不住的淡色红晕泛上她的耳根,路郁的心脏怦怦地乱跳着,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那般,悸动的心跳彷如小鹿乱撞。
出租车欢快地向着东部飞驰,沿着一路蜿蜒的山道,渐渐看到远处灰蒙蒙的大海。
温瑹没想到路郁真的是带她来兜风的,大冬天的时节,站在海边狂吹寒风,冻个半死,想想都觉得冷,还怎么跑温瑹心里想着,在承托不住脚步的细沙中蹒跚地走近海水边缘,却看到远处有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在寒风中与婚纱搏斗,新娘跳着脚喊冷,被风吹乱的头纱却肆无忌惮地乱舞,新郎手忙脚乱地扯着不听指挥的白纱,两人一边动手还一边口角,闹的不亦乐乎,温瑹目瞪口呆地看着,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就在她辛苦地忍笑时,路郁也弯起了嘴角,然而他仅仅是被温瑹的笑容所吸引,完全没注意到远处那对尴尬万分的情侣。
在户外,两人的安全距离是一米左右,路郁发现,只要他逼近温瑹,温瑹就会不自觉退避,而当他等着温瑹走近自己时,大概走到一米的距离,温瑹就会停住脚步。路郁和温瑹就这么走走停停,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漫步。
笑过那一会儿,温瑹的心情也没先前那么压抑,天空淡退了阴霾,翻涌的云变幻着各种形状,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思想的桎梏也被眼前的广袤天地所释放,温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人生匆匆数十载,哪怕是百多年的光阴,相对于亿万年的时空,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瑹转身面对着一直尾随其后的路郁,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路郁嗫嚅着唇却没有迟疑,回答,“你。”
温瑹无法理解地想了片刻,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路郁的心境。答案看起来无比清晰,实际上却含糊异常,一个标的所蕴含的可能性太多,反映不了路郁内心的真正诉求。
“我的什么?”温瑹继续问着,她希望听到更具象的表达。
“全部。”
“这样啊”温瑹似乎捉到某点关键,“你想要跟我生活在一起?”
“是的。”
“你觉得我欠你太多,不用我的整个人生来偿还,就弥补不了你的损失?”温瑹确认道,“是这样么?”
路郁摇摇头,“正好相反。”
温瑹茫然了。
许久之后,温瑹尝试表达自己的立场,“我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因为那样很痛苦。”
路郁追问道,“为什么会痛苦?”
“”温瑹想说,因为有不好的回忆,负罪的拷问,每每触及,都会从身体上和心灵里,承受全感官的疼痛。
温瑹说不出,她不愿回想,也害怕点燃了路郁心里的火,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路郁却说,“我不会再伤害你。”
“可是,你现在禁锢了我。”温瑹反驳。
“如果你不逃,答应跟我一起生活,我不会再拘束你的自由。”路郁解释,“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你是不是对我太过执着了?”
“恐怕是的。”
温瑹无法理解路郁的执念,并感到莫名的恐惧。
在空寂的海滩上,温瑹捡了一段枯枝,她把枯枝直直地插在沙子里,“我们打个赌吧。”
“这根树枝就在这儿放着不动,你离开三米,闭上眼睛,原地转十个圈,然后选定一个方向往前走,如果你能碰到这根树枝,那么,注定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否则,我们就说再见,如何?”温瑹提议道。
路郁垂头沉思了一会儿,“我还有个更好的提议,如果我转完圈后,睁开眼睛,你还留在我身边的话,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诡计轻易地被戳穿,温瑹脸色变得苍白,不甘心地问道,“如果我选择离开,我们就从此分道扬镳吗?”
路郁苦笑,“如果你趁机逃掉,我就算穷尽一生也要追你回来,”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再许下来生来世的约定。”
最后,路郁低声却清晰地说了一句,“假如再让我抓到你,我不保证自己不会干出什么蠢事。”
温瑹呆了半晌,才反应道,“你是个疯子”
来生来世只不过是虚妄之词,路郁更想珍惜当下,然而,不能强硬,不肯放弃,事情又该从何做起。
两个人干耗着,关系也那么迟滞胶着,毫无进展。
路郁想,也许我应该给温瑹一个认命的压力。握住掌心里微小的记忆卡,他思潮迭起,但没过多久,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
路郁又安慰自己,温瑹不会特别讨厌跟他共住,起码没有发了疯地往外冲,一直都很冷静。
此后几天,在压抑的氛围中毫无沟通地过去了,温瑹忽然说,“我明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
“你答应了我的要求,就可以出去上班。”路郁执着如旧。
温瑹不是没想过暂时欺骗路郁,然后找机会逃之夭夭,然而这几天见识过他的执念,如果逃掉了还好,要是逃不掉又被抓住的话,她不知道路郁会不会发疯,会不会把她用锁链锁起来,或者是将她掐死,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唯一让温瑹忌惮的,那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黑色记忆,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路郁施予她的,隐秘于心、根深蒂固的恐惧。
路郁想了许久,把手心里的记忆卡翻来覆去地拨弄,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温瑹也许会对他恨之入骨。
路郁霍地起身,拉开柜子的抽屉,拿出许久未碰的相机,他宁愿温瑹恨他,也无法放她离开。
当年拍的照片,路郁没有打开来查看过,甚至那一段记忆,因为精神恍惚,也是模模糊糊,路郁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打开观看照片模式,里面怎么找,都只有一段视频,他明明是拍的照片,怎么会是视频呢?
看来是对新买的相机运用不熟,加之情绪失常,错把录像当作照片拍摄了。
路郁将房门锁紧,把相机的声音消掉,调出记忆卡上唯一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视频虽有几处画面跳跃,总的来说是完整的。
路郁看完之后,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是去扭转既定的事实,还是坚持错误的选择,无论选哪一边,巨大的罪恶感都压得路郁喘不过气,背叛了温瑹的信任,本身已是个难以解困的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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