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何采薇放下汤勺，抬头看向方妈妈，“这汤没有问题......汤味纯正甜香，月秀手艺不错。”
方妈妈讶异，立即拿起勺子搅了一下汤底，舀了些桃胶起来，细细端看。
难道都猜错了吗？那天在桂圆银耳汤里下毒之人并非月秀。
方妈妈回想起这些天与月秀之间的相处，其实她也觉得月秀不该是下毒之人，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人心叵测，或许月秀是想得到她们的信任，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
就在方妈妈疑惑之时，门帘外忽然传来莲香拔高的声音：“小姐，夫人回来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母亲回来了。何采薇立即站起身，刚要准备出去，突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对方妈妈道：“这汤还是不要喝了，都倒掉吧。”
她行医多年，但也有看漏的时候，听说西域那边便有无色无味的毒药。
不能因为她一时大意而出了差错。
有些事还要谨慎一些为好。
......
周晟两夫妇回门后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主院给老安人请安。
老安人笑着吩咐丫头端上好茶，陶氏紧挨着周晟而坐，听着这母子俩热络的聊着，不时点头附和一声，周晟讲着去汝宁府的一些趣事，“儿子给母亲挑了几匹绸缎，上面的图案甚是稀奇，绣着山水景致，或是楼阁水榭，磅礴大气，这样别出心裁的绣案儿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一般绣在绸缎上的都是些花样子，或是云纹鸟兽之类有象征意义的物什，而将整幅山水画绣上去的，大齐恐怕还找不出第二家。
周晟笑着道：“那绸缎庄就在米铺的对面，生意络绎不绝，一匹布料绣好后很快就被人买走了，还是因为芸娘识得绸缎庄的当家，儿子这才能为母亲挑到合适的。”
芸娘是陶氏闺中的小名，成亲后周晟便这般称呼她。
老安人听着笑意更浓，目光移到陶氏身上，陶氏端端坐着，脸上带着微笑，温和而有礼，不多争一时表现，只在适当的时候附和几句，神情端庄，不怯不燥，老安人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相公有意抬举自己，陶氏岂会听不出来，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透着一丝甜蜜，“还是老爷眼光独到......母亲若是喜欢，媳妇让汝宁府那边再送一些过来，紧着母亲挑好的。”
老安人笑着摆手，“我就图个鲜，不必这般麻烦。”
话虽如此，陶氏却暗暗记下了。老安人是老爷的母亲，她便要全心全意对待，每一件事都要亲自过问，这都是做儿媳的本分，并不是图个什么利害关系。
老安人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周晟道：“你父亲在前院，你过去看看。”
周晟应声是就起身告退，老安人又对陶氏笑道：“赶了这么远的路也该累了，我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你回去好生歇息，我让厨房炖了些补汤待会儿送过去，今晚还有得忙，改日再来叙话。”
......
周晟从内院垂花门出去，转过一个花厅和堆砌的山石，就到了前院所在的地方。二老太爷周辉刚会完客，这会儿正在修剪厅堂外的常青树。周晟远远地看着老太爷用剪子修掉一簇枝叶，停下脚步站了片刻，等下人禀了话，老太爷放下剪子转过身朝他看来，周晟这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父亲。”周晟恭敬地行礼。
老太爷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往厅堂内走，周晟跟在身后。
“听说曹家有一笔货款还没结款......”老太爷说着坐在楠木雕花软椅上，示意周晟也坐。
周晟这才坐在下首的位置，“这货款已经拖了半个月，明天儿子会亲自过去一趟......”
“那倒不必。”老太爷抬手打住，“这事让阿建去做。”
老太爷口中的阿建便是周晟的三弟周建。周晟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老太爷仔细打量周晟，见他态度恭顺，神色这才温和一些，“宁哥儿也不小了，你这个做二伯的要多提点提点。”
大房二爷周宁，是周建的长子。听了这话，周晟回道：“这月中旬儿子便安排宁哥儿跟着酿造处的刘管事，从头学起，待日后熟悉了酒坊的经营，再提宁哥儿上来......”
刘管事管着酿酒的工序，从如何浸曲到蒸煮米粮、再到晾堂搅拌配料，最后放置酒窖，每一道工序都是刘管事亲自督促。刘管事已在周氏酒坊三十几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工做起，被老祖宗提拔上来的，能力毋庸置疑。
周宁跟着他能学不少东西。
老太爷点了点头，满意地道：“你办事向来稳妥，若是宁哥儿学的快，就不要让他吃太多苦头，你要拿捏好分寸才是。”
“儿子晓得的。”周晟恭恭敬敬回话。
老太爷眼中露出笑意，没了方才的严肃，“你才成亲不久，就要忙着酒坊的事，今晚难得几房人凑在一块儿，你也好好放松一下，你四弟虽然不成气候，却也能帮衬一二，那些闲杂的事就让他去做，这几天你也能陪陪二媳妇。”
他的四弟周筠不是老安人袁氏亲生，而是老太爷周辉和妾室郭姨娘所生。
郭姨娘过世得早，周筠养在老安人膝下。
老太爷对郭姨娘始终念念不忘，对周筠自是格外疼爱，虽然是庶出，却当作嫡子来养。
周晟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都听父亲的。”
两父子又说了一会儿话，聊了一些汝宁府的事，老太爷就让周晟退下了。酒坊那边还有事要打理，周晟便出了府。
从周府出来，周晟坐上马车，温和的神情顿时变的冷淡起来。
方才在厅堂说话，袖子下一双紧捏的手都出了汗，袖口都有些潮了。周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如常。
等他再睁开眼时，马车已经行至热闹的街道，外头嘈杂的声音一时间飘进了车厢。
周晟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这条去酒坊的路他已经走了二十几年，他不想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