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兰？他不是早就在董卓手下做事了吗？他和你……”王允微微地眯起眼睛，表示怀疑。

“哈哈，”孙侍郎有很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总是眯成一条线。

“看来王司徒是老了，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董賊再怎么强势作恶，都比不上人心变化。兴复汉室有很多种办法，曲线救国又何尝不是一种？反而观张温，可惜了他一身才华，为国效力，却用了最不理智的办法想要兴复汉室。”

王允大喜，“那孙侍郎可知道还有那些人是效忠于汉室的？”

“满朝大臣，还有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是我心腹，必能与你我同谋。其实很多人都潜伏在董卓手下，但也不乏董卓的人埋伏在我们人中眼线。所以为了不暴露他们，我们都是单线联系的，一个人是否真正叛变，也许只有一个人知道，如果那个人死了，或者是暴露了，我们便是联系不上，也无法断定真伪。”

“那我们中的人，如果有董卓潜伏在我们中的人呢？”

“我们在董卓手下自然有明白事理的人。”

王允豁然开朗，眼前一直如迷雾的朝局形式如同拨云见日般显露出来。孙侍郎是王允在董卓还没入洛阳时提上来的年轻血液，想不到仅仅这几年，孙侍郎就有如此长进。看着孙侍郎俊朗的面容，英姿焕发，对未来格局充满把握，不由地感叹自己已经老了。

俩人密谋商定，不在多话……

……对面的燕府……

姬如嫣半支起躺得酥软的身体，睁开朦胧睡眼，只是随意的，甚至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朝身旁看去。身上还裹着丝被，距离床边不远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张方形的案几，上面整齐的叠着几件衣服，大件小件层层叠叠的让姬如嫣看得有些眼晕，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先穿拿一件。

一众婢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等待姬如嫣的指示。被帘幕遮挡的主厅传来怯生生的女声：“小姐，甄红来给您更衣了。”

姬如嫣的起床气还没消，有点迷糊，我哪来的婢女？

就好像喝醉了酒短时间内丢失了记忆一样，后来再想起，哦，我是在燕府呢。

姬如嫣原想不搭理，忽然念头一转，抿抿嘴唇，朗声道：“进来。”

绕过门口竖立的插屏，出现在楚玉视线之中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神情胆怯的十五六岁少女，便是门外自称甄红的人，那名叫甄红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的曲裾，端着一只铜盆，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女，两人手上一人捧着一块叠起来的手巾，低头跟在甄红的身后。

甄红走进来后，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姬如嫣一眼，随后将盆放在墙边的六脚盆架上。

姬如嫣阻止了她接过布巾放进盆中浸湿的动作，道：“你们两个出去……你，甄红你留下来。”试图用一种亲近的口吻叫出甄红的名字，姬如嫣觉得很别扭。这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在花楼的经验还是告诉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个少女不敢有异议，欠身拜了一拜便慢慢的退出门外，姬如嫣吩咐甄红：“你过来，靠近一些。”

甄红神色间飞快的晃过一抹不安，她慢慢走到床边，端端正正的跪下，唯恐触怒姬如嫣。

少女惶恐的态度，让姬如嫣感觉到一丝不自然，她昨日才来到这里，睡到现在。

一起床便发现自己身上盖是非常精细的丝被，被面绣工繁丽精致，而身下所躺的床，大得可以随意打滚。

只是……

“你们为何怕我？”

甄红神情有些畏惧，怯生生的道：“小姐是燕太尉特地命令照顾的，小的们怎敢不小心翼翼？”

姬如嫣皱皱眉，太尉？

显然，这样的话是不满意的回答。“我问你的事，答得好了，我不会亏待你，要是你敢有半句假话或欺瞒，可就要多加小心……看着我回话！”最后一句话，她突然抬高音调，语气冷厉，想要威慑甄红。

最后的低喝让甄红胆怯的瑟缩了一下，她不敢抗命，怯怯的抬起脸望向姬如嫣：“小姐息怒！小的不可说！”

“你就别为难他们了。”门外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个俊朗的少年，穿着一件便装，那衣服很宽大，制作得非常典雅，衣料是纯白色的，但领口与袖口却有一条大约一寸半宽的黑色镶边，其上纹着隐约滑过暗光的精美纹样，很是儒雅。

他的眼中，好像是装着星辰大海一样胸有成竹。姬如嫣也没觉得以前的他有这么大的气度与魄力。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燕小乙站在那，阳光从他身后照耀下来。

“小乙哥哥…”姬如嫣站起身来，想要拉着他。

“这些天来你便多多休息好了，不要到处去逛。你们都替我伺候好了，如果有什么差错，要你们的脑袋。”燕小乙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没有任何语调的变化，沉稳，淡定。

“诺！”婢女纷纷点头。

燕小乙挥袖便出门去，后面姬如嫣叫道：“小乙哥，你去哪…”婢女死死地将姬如嫣拽住，“你这是什么意思？软禁我吗？”

燕小乙摇了摇手，直接出门而去。他走得不快不慢，阴暗的光线里背影孤绝料峭，与温和面容大不相同。

姬如嫣狠狠地甩开那些婢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了一柄短刀，呵斥她们滚开。

随后，这间宽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姬如嫣一个人，短刀掉落，与地面撞击出沉闷的声音。这是她入石宿坊的第二个月有了自由出入的机会时偷偷背着朱妈妈买的。她打算活不下去的时候用它来解决落魄的自己。

可她没用上，在被人蹂躏的时候没用上，在被人羞辱的时候没用上，在别人指指点点谈论是非的时候没用上。

第一次也许是很疼，但那种被人关怀的眼神，多久没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了？即使那有可能是假意。

在灯红酒绿的时候，那些买醉的人如众星捧月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时候，她好像明白，自己想要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而现在，孤独无助像云一样卷上她的身体，姬如嫣深呼吸了几下，才用力的压制住胸口疯狂滋生的不甘。她以为燕小乙只是富贵了些，只是比现在的她更有些立足之地，却没想到，这次再见，他已经是太尉了。

挫败与羞辱在她的脸上交替，自己昨天好像还嘲讽了他一下？姬如嫣懊恼地一甩，将所有衣服倾置于地，掩面痛哭。

看着自己抬到了眼前的手，这根本不是她的手，她记得那是一双骨肉均匀，白皙纤丽的手，细嫩的肌肤上没有伤痕或粗糙的硬皮旧茧，那双手简直养尊处优到了极点，绝不是现在她所看见的，或触摸的。

她有些迷茫，手伸向了那柄嗡嗡作响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