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我便去做。”孙侍郎道。

蔡邕叹了口气，连年的操劳让他思绪纷杂，终于有个空隙能让他的大脑安定下来。年近四十的他眼角有些好看的皱纹。

“说实话，他们就这样骂着我我也都听习惯了。有的时候装久了，就连自己到底是哪一方的都给忘了。有时候就觉得，这样也是挺好的了。”

孙侍郎抚着蔡邕的背道：“总是会结束的，到时候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天下人的眼中，活在阳光里。看他们谁还敢嘲笑你。”

蔡邕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昔日在颍川时的意气风发地高歌相比苍老了不只是十岁。“我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是非功过，还是留给后人去评判吧！”

孙侍郎有些心疼，他想说些什么鼓励这个有些颓废的年迈老人，有人在敲门。“老爷，夜已经深了，早些休息吧。”

蔡邕站起身来告退，孙侍郎站在他身后给他披上斗篷，发现这位昔年风华绝代的诗人不知何时起鬓角已经长了白发。“欲兴汉室，必杀董卓！”这是王允同他说的，他现在便要说给蔡邕听，就好像是这句话成了他们前进的动力。

“欲兴汉室，必杀董卓！”蔡邕重复地说了一句，浑浊的眼珠饱含着泪水与苦涩。

……燕府……

“小姐，您已经三天没出门了，要是让燕太尉知道您现在是这个样子，燕太尉是会要了小的们的脑袋的。”一个婢女可怜兮兮地哀求姬如嫣道。

姬如嫣双目无神，头发是蓬蓬松的，身上还带着些腐朽的臭味，亏得这些婢女还能围绕在姬如嫣身边。当姬如嫣留在了燕府后，就如同断草没了念想，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边，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一个从花楼里走了一遭的女子，就是再也嫁不出去了。她留在燕府，不过是仰仗这燕小乙的施舍。

她还在青楼的时候还未想那么多，但出来后，就感觉所有人看她身上都有一个标签，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嘲笑她这个来自花楼的残花败柳。所有的人，就算是在伺候她的下人也在身后戳她的脊梁骨。

那小乙..小乙哥哥还会要我吗？他还在关注我吗？

姬如嫣张开沙哑的喉咙，说话的声音有些细碎：“小乙哥哥来过吗？”

婢女本来看姬如嫣就像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只是听到婢女随意的提了一句燕太尉，姬如嫣呆滞的目光转了俩转，像石头一样的眼神看向她。

婢女哪管得了那么多，早就觉得姬如嫣与燕小乙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还知道姬如嫣其实不是什么大小姐，只不过是一个青楼来的女子。与她一同共事的人同她说了好多次。

婢女连忙磕头道：“太尉大人来过，来过好几次了，他说让小的好好伺候小姐。小姐，您就换件衣服打扮打扮吧。”

他大概还是在乎我的，姬如嫣想着。那日他落魄地来找姬如嫣，满身灰尘，一脸胡茬，姬如嫣对燕小乙的幻想就没了。那个时候的她正值风头浪尖上，她冷冰冰地对燕小乙说，“你连自己都护不了吗？”

“我需要前进的垫脚石。”燕小乙的眼神是那么清冽，即使落魄如斯也没能打败他的意志。姬如嫣那天晚上便见了董横，董卓的侄子，给了燕小乙一个好的仕途。虽然姬如嫣不知道燕小乙怎么想，但她觉得，自己送走的，是她的童年与青春。

她觉得，自己再见燕小乙大概是再也没有感觉了。

“我要去见他。”姬如嫣狂喜，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大声喊叫：“我要去见他！”又俶尔地声，“不对，我要好好打扮，我要换一件漂亮的衣服，我要与他说小时候的事情，说不定他还是爱着我的。”

婢女急忙拉着姬如嫣，“对对，小姐说什么都对。”对外喊道，“快准备洗澡水来~”

“他还是爱着我的，他一定是爱着我的！”

姬如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镜子，但见她有着椭圆形标致的鸭蛋脸，身穿一件黛青色万字交领偏襟长袄，逶迤拖地樱草色妆花团云纹综裙，身披软缎。头绾风流别致回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衔花丁香花宝石华胜，腰系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香袋，顺滑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垂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镶碧玺石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绿玉镯子，腰系翠绿底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绦，脚上穿的是绣白底宝相花纹云头鞋，整个人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好久都没有再好好地梳妆打扮过了，凌乱之后的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这么的美，小心地藏起那些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的皱纹与老茧，姬如嫣抚上自己的脸，凑上镜子小小翼翼地端详起来。

“你走开！”姬如嫣一惊，将眼前的镜子甩落在地。

婢女一阵心累，“嫣儿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姬如嫣浑身颤抖，看着那面镜子，她在那铜镜中好像看到的是一副陌生的面孔，那不是自己的脸。那个女人，不是自己。

可这俩个人本就是如此的相像。

姬如嫣伸手捡起铜镜，“像，太像了。”

同样都是美，这样的美，确实是美的近乎相同。但是姬如嫣与姬如幻不一样的是，姬如嫣的美更加妖艳，眉笔轻轻往上挑，整个眼睛显得纤长而美丽，微微眯起，有个声音在问姬如嫣，你还喜欢他吗？

可是喜欢与不喜欢，她都已经无所谓了。她在花楼里的生活那么苦，她曾经以为找到了喜欢真正该爱的那个人，但不是，都不是。她抱着希望去找，她也恨多情的人，所有每次爱上一个人都是轰轰烈烈的去爱，然后结局却都是一样的，每次都是。姬如嫣总会甩的干净利落，再次投身到下一场爱情中。

所以姬如嫣觉得，那些人不该说自己出身花楼就是**，她喜欢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包括年轻时爱的燕小乙，与青楼见的董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