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对景奕然的心生欢喜,紧紧只维持了眨眼的功夫。就在下一刻,我的耳边清清楚楚地传来了他略含笑意的声音,紧接着这种欢喜登时便烟消云散了。
“不过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够将陈天冬这人,安排到锦衣卫之中来。毕竟,这可是先后娘娘的贴身宫侍呢。”
皇嫂的贴身宫侍,也亏得景奕然敢往这里想。
我面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稍稍眯了眼,看着景奕然:“你是从哪里得知此人的?”后者目光坦诚,丝毫不见畏缩。
他抿了抿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来:“无意得知。”
好一个无意得知,当初自我登基以后,皇嫂曾经的贴身宫侍大多都被送去了闳儿那里,如今景奕然显然是在给我出一个难题。自皇兄皇嫂离世以后,闳儿对于这些曾经与他父母亲密相关之人颇为亲近,我着实不知晓应当如何开这个口。
景奕然仍旧是温和地笑道:“如今小王爷不是在宫中吗,想来身边一时半会儿亦也不需要这个陈天冬伺候,陛下只需一句话便是了。”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此时的景奕然是再给我挖坑,而且就站在坑边,饶有兴趣地等着我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跳。
可我毕竟才是大孟的皇帝啊,想到这里我,我只觉得心中底气充足了许多,掩嘴咳了两声,煞有其事道:“既然如此,那便去王府将这个陈天冬送去大司马府上罢。”我如是说道,后半句是在吩咐小福贵。
小福贵本在一侧帮我整理着御书房里头的奏折,先前一直沉默不语,几乎使得我都快要忘掉他的存在。眼下听见我提到了他的名字,于是立马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了过来,朝着我弓腰应诺了一声。
我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景奕然的时候,目光里头夹杂了些许得意:“景爱卿可还有别的想法吗?”
景奕然低下头:“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陛下是否准允。”
还有一个想法么,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登时又被吊了起来,看着景奕然,我颇有些无可奈何,整个人一下子恹了下来,只道:“景爱卿但说无妨便是。”
“陛下英武,”他突然如是夸赞我,尔后顿了顿,便接着说道:“臣打算拨调一些锦衣卫之中的人,前去替陛下分忧解难。有些事情陛下不便放在明面上来做,总得有人来当这个影子才是。”
这一番话倒是听得舒服,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当初成立锦衣卫一事,本就是恍恍惚惚之间应下的,后来因着“君无戏言”,再加之木已成舟,我便没有去多想,亦也不曾过多干涉,几乎全权交给了小福贵与景奕然。
不过如今看来,当初决定成立锦衣卫一事,却也不算是我糊涂,眼下就等着景奕然如何用锦衣卫来帮我分忧解难了。
我颔首道:“此事全权交由景爱卿经办便是,若是有什么商酌不定的,再来禀告给朕。贪污受贿朕已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些人反而是得寸进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把手伸到赈灾银两上面。”
原本我的情绪已然平和了下来,只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又觉得怒火中烧。
景奕然不动声色地咳了两声,大抵是觉得此时的我略有些失仪,一股极为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没有旁的精力再去与景奕然打交道,索性又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便让小福贵送他出去了。
陈天冬在当天夜里便被我派的人径直送去了景奕然的大司马府,彼时闳儿仍在奉先殿颇为刻苦地温习着先生交代的功课——这些时日的闳儿好似又变了不少,虽说见着我仍旧还是会甜糯糯地叫一声舒服,不像先前那般有着疏远客气的意味,但是好像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约约稳重了不少。
我不知道这样的闳儿,于我而言究竟是喜,或者是忧。
关于杜仲等人沿路的一些安排,我全权交由了景奕然这个大司马去做,短暂的忙碌过后,其实我更期待的,反而还是当初我随口应下的这个锦衣卫的表现。
对于贪污受贿一事,我向来都是深恶痛绝。
从前安安心心地住在我的公主府里头,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知半解,如今已然身居庙堂之中,亲自面对的时候,仍旧还是免不了一番烦躁。
山东流民一事在朝堂之上提出,眨眼便过了两天。
这一日,徐元香突然染上了风寒,前来禀告的宫人面色苍白,额前的碎发已然被汗水浸湿,便是连着身上单薄的宫衣,都全然变得湿漉漉。显然景仁宫如今的状况,不怎么好。
许是见我没有立即朝景仁宫而去的打算,那宫人忍不住地急声道:“陛下,陛下还是快些去瞧瞧娘娘罢。”
这般无疑是以下犯上,只是我心里头略有些牵挂徐元香,对此亦也不是很在意,只摆了摆手,唤来了小福贵,任由他伺候我穿了外衣,这才出了承安殿,朝着景仁宫而去。
这几日的天气着实炎热,好似天地间都变成了一个蒸笼一般,恨不得将人身上的最后一丝水份都给蒸发掉一般。
没走多久,我便觉得有些热起来。身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地摇着扇,见我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一顿。小福贵凑上前,轻声询问道:“陛下,怎么了?”
我皱起了眉头,略有些烦躁:“无碍。”话音落下,又重新开始朝着景仁宫而去。
好在一到景仁宫,外间的闷热便被隔在了外头,殿内四处放着铜盆装的冰块,远远地便瞧见有寥寥升起的寒气蔓延。我只觉得浑身上下似是舒展开来,着实让人感到惬意。
不过徐元香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因着突染风寒的缘故,即便殿内凉爽如春,但是她的身上却盖着厚厚实实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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