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身上的棉被有些厚的缘故,徐元香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绯红,嘴唇更是鲜艳欲滴,就好像特地涂上了胭脂一般。听见贴身宫女的禀告,徐元香略略地睁了眼,精神不济地看着我,努力地伸手,想要旁侧宫人扶着她起来。
我连忙上前,在床榻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眼下可好些了?”按下徐元香,我如是关怀道。
她扯了扯嘴角,许是想要朝着我笑,但是这抹笑却并没有成功地露出了。
“陛下,”徐元香轻轻地唤了我一声,不过才两日而已,我忙碌着山东流民一事,不过才短短两日没有见到徐元香,她便消瘦了不少,声音嘶哑,应当不是今日才染上风寒的。只是不知晓景仁宫里头的人都是如何伺候的,竟然直到徐元香病成这个模样,方才前来禀告。
因着方才开口说话吸了不少冷气进去,徐元香忍不住地咳了几声,她本就体弱,咳嗽声听起来甚是无力。
“臣妾无碍。”缓了好一会儿,徐元香才幽幽说出四个字。
我皱了皱眉头,将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面转过头去问徐元香的贴身宫女:“太医可来过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宫女好似叫喜儿。
我原本不大喜欢这个名字,觉得俗气,想换一个,却不曾料到徐元香觉得这个名字颇为喜庆,便留了下来。
喜儿的眼睛略有红肿,她垂下头,声音细微道:“回陛下的话,太医院的李院首来过了。”如同吐豆子一般,喜儿只回答了我的问题,甚至于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
于是我接着又问道:“李院首如何交代的?”
喜儿略一沉吟,似是吸了吸鼻子,方才回答了我:“李院首说,要娘娘好生休养,切莫忧心忧虑。”这倒是个极为万能的回答。
我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转了头重新去看床榻之上的徐元香。
她大抵是有些累,殿内的寒气之中混杂着一股极淡的药香味道,徐元香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很快地半眯了起来。
“可是想睡了?”我忍不住地问道。
徐元香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此时的样子的确不大好,我亦也不愿多做停留,以免搅扰了她的休息。于是只对喜儿嘱咐了几番,便在徐元香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以后,离开了景仁宫。
好在回去时候的路上不似先前过来时候的路上那般令人燥热难耐,一路径直回到了承安殿,我身上的衣裳也就只是里衣浸湿了一点而已。
命宫人备下热汤以后,我便让小福贵去将素滟叫来。如今我身边知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小福贵一人,因着先前闳儿出事的缘故,我实在是不敢片刻掉以轻心,时时都小心谨慎着。如此让小福贵守在外间,而素滟伺候我沐浴更衣,倒也是极为的方便。
当整个人都被温热的热汤所包裹住的时候,一股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舒适惬意,很快地便包裹住我的全身上下。
素滟蹲在一侧,时不时地往水里丢着东西,我舒服地眯起了眼,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当听到徐元香突染风寒一事,素滟忍不住地惊讶道:“嫔妾前日曾在掖庭湖旁见到过皇后娘娘。”
掖庭湖旁?许是见我突然皱起了眉头,素滟遂又道:“那日下雨,嫔妾路过掖庭湖时,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人影,因着天色太暗,只觉得那人影甚是眼熟,便走近了去看,方才发现是皇后娘娘。”
说着,素滟的语气里头俨然多了一丝疑惑不解:“只是不知晓大晚上的,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去那里做什么。”
经素滟这么一说,若是前日晚上她所看到的真是徐元香的话,想来应当是那一夜染上风寒的。只不过素滟一样,我也十分好奇徐元香前日晚上为何会独自一人去掖庭湖,难不成是见谁吗?
只不过我对于这件事情显然没有多少心思去深究,反正徐元香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都不算什么。思及至此,我将方才的那一点好奇亦也全然抛到了脑后去,吧唧了一下嘴,感受着素滟柔柔弱弱地在我背上按来按去。
足足过了半个时常,我方才结束了沐浴。
素滟小心翼翼地替我擦着头发,舒适过后的困乏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朝我席卷而来。就在我感觉到自己快要毫无意识地睡过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素滟的声音响起。
初时神思恍惚,我并不曾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只依稀听见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直到素滟再次开口唤了我一声:“陛下。”我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你方才说了什么?”我直接开口询问道。
素滟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她说的话我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神色一时有些讪讪然,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顿了顿,方才又重复了一遍:“若是陛下觉得酷暑难耐的话,不如过些时日去汤泉行宫避暑罢。”
若是素滟不说,我只怕是真要忘记了,汤泉行宫向来都是大孟皇室避暑之地。先前所有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朝我袭来,使得我暂时忘却了避暑一事。如今听见素滟如是说道,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皇后病好一点再说罢。”
我的心里头已然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如今徐元香尚且还在病着,总得等她好起来以后,再说去汤泉行宫避暑一事。不然的话,若是把一国之母的皇后独自留在宫里头,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素滟替我擦好头发以后,便十分安静地跪坐在一侧。
殿内四处放着冰块,外间的风透过敞开的窗户不时地吹了进来,甚是凉爽。不知不觉中,我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大抵在彻底陷入昏睡之前,我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声响,但是很快,整个人便被浓厚的睡意包裹住,紧接着,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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