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降爵的圣旨下达后的，卫国公府和宣威侯府都炸开了锅。

柳氏在家寻死觅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就不能替父亲求求情吗？”

“陛下已是开恩，未曾准许大理寺和吏部继续深究此事。不然何止是降爵，若是再查到舅兄身上，整个国公府都得完蛋。”宣威侯撑着头，甚是烦倦。

卫国公出事，连带着他也开始被朝臣避讳。

“此时与我兄长何干，左右不过是推了柳江思出去罢了。”

“若不是你那好兄长在后面撑腰，柳江思能有这么大胆，他能指挥得动京兆尹？你当陛下看不透吗？而今只是降爵，并未褫夺爵位，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这个时候谁去求情谁倒霉。”

柳氏指着叶衡冷笑道：“说到底你是胆小怕事，因为我父亲，你在朝中得了多大脸面。现在父亲出事，你马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柳家被削弱了还有谁肯替你出头，你也别想好过。”

“那好，我明日就上奏求皇上收回圣旨，就算龙颜大怒，我拼着侯府一干人的性命不要也定要护了岳丈大人。”叶衡见柳氏蛮不讲理，索性不再多费唇舌，只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会。

柳氏一时讷了：“不过是向皇上求个恩典……哪就能到这份上……”

“不过是求个恩典？”叶衡怒极反笑，“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金口烁言，圣旨都下了，你用什么脸面求恩典？”

柳氏还不欲死心，但语气却软了几分：“如今侯府全仰仗我父兄，他们若没事，也是替侯府和你自己求了道平安符啊！你若是怕事，不若将我一并休了去免得受牵连。”

柳氏一直用娘家压着叶衡，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叶衡有时宠幸妾室，柳氏不但经常寻了由头责罚得宠小妾，还连他的庶子女一并开罪。

往日岳家势大，叶衡虽然多有纵容柳氏，但心里到底怀着怨愤。如今卫国公被降爵，柳氏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小姐，叶衡平日的忌惮全没了。

“既然你这么说，好啊，我成全你。”说着扯出一张白纸提笔就写下“休书”两字。

柳氏以往张扬惯了，说休妻也不过是吓唬叶衡而已。哪承想叶衡一不做二不休，接着话茬就上坡。

柳氏在家好一通闹腾，闹得阖府上下人尽皆知。

叶辰月听着平安绘声绘色地描述也乐了。“你这小厮越发的刁滑了，竟然还学会打探消息了，这是在侯府找了眼线了？”

“哪能啊少爷，这事侯府上下谁不知道啊，我在路上碰到买菜的祥婶儿，她全都告诉我了。据说老爷闹了个大红脸，差点与夫人吵翻了天。”

叶辰月笑道：“大夫人就没闹着要回娘家？”

“闹啊，她倒是敢。”平安将柜子上的书都拿到廊下晒晒，一边摆放一边道，“现在大夫人哪还敢提回去，先不说卫国公府哪还顾得上她那点破事，就是回去了老爷还能像以往那样矮人一头去接她？”

“卫国公也算是报应，没冤屈了他。”平安又碎碎念。

是夜，夏云起又偷偷摸进了余府西苑。

“太子殿下这身功夫当真是方便。”叶辰月嘴角噙着笑调侃道。这一点笑意令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好似少了几分愁闷，多了几分清朗之意。

就这几许清朗，让夏云起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山间小院，叶辰月站在夜色中站在晨曦中，好似一道氤氲的月光。

“我这是来赏月吧。”夏云起在院中的矮凳上坐下，随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香茗。

“先生这茶果然就如先生的人一样，清淡绵长，虽无甚味道却自有一股气度。”

平安看着夏云起正一边品茶一边自我陶醉，几欲张口，但到底不敢发声，一脸的惆怅。

“太子殿下，您拿错了，那只是平安用来熏茶具的菊花汁。”叶辰月看着夏云起一脸错愕，不禁莞尔，“平安，再给太子殿下泡一壶正经菊花茶，天热祛火。”

夏云起看着被平安撤下去后空空如也的小几，纠结道：“所以，我倒茶时你是故意不提醒我的？”

“哪里会呢！”叶辰月两手一摊，“我以为是殿下口渴，皇宫到这里可不近，殿下趁夜而来，既无步辇也无座驾，可不得累么！”

夏云起见叶辰月这般戏弄也不恼，只道：“先生似乎与前几日心境大有不同，可是已有决定了？”

此时的叶辰月站在清冷的月色下，负手而立。夜间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角，整个人仿佛就要随风归去。

“年少时，我曾想象过将来的样子，或许同祖上一样入得庙堂封侯拜相，成就一世英明。或许碌碌一生只做个乡野大夫，虽比不得师傅悬壶济世，也能救人性命消人病痛。”

叶辰月说到此处，闭了眼，似是想起往事，暗自叹息。

“可世事无常，入了这深宅大院，我以为自己这一身都要蹉跎在此。我欣赏太子之才，愿协助太子还这朗朗天下一个济世清明。”

“好，我果然没看错先生。先生之心，当以社稷报之。我定为先生的身份谋一个名正言顺。”叶辰月以男身嫁与景国公世子为侧室，虽然大夏贵胄多行此风，但若来日入朝致仕，这一点便会成为他的阻碍，变成他人攻坚他的理由。

这是夏云起不愿意看到的，他不希望叶辰月一片赤子之心被抹上衡量权谋的猜疑。

叶辰月心里也明白这点，世子侧室的身份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污点，不管他如何救世于人，在旁人心里，他与景国公世子，甚至是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近年虽然杜太师与皇后不断壮大，但我也不是束手待毙。”夏云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韬光养晦多年，为的就是让人降低防备，不然杜太师和皇后如何能让他稳坐东宫这么多年。

“殿下有何良策？”

夏云起学着清风道长的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