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和清华的距离在北京这个城市确实算不上什么大距离,但对于大学生活来说确实不方便,这里不是鹤城,半小时就能把整个城市逛完,出门左拐就是小卖铺,右转就是小吃街,上下学二十分钟就是漫长的路途,想要见什么人,骑着自行车,说走就走,想见就见。
在旅馆停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关键还不值这个钱,所以尽管疲惫,两人还是在城市辗转,然而租房的价格让人咋舌。学校外边鱼龙混杂,孙向晚最后拍板,去离高杨学校比较近的地方租房子,两人在人大食堂门口的宣传板上看到各种小广告,拿着二百块买的诺基亚小板砖一个一个打电话问,最后暂定租品园楼对面的考研楼,月租六百,半年一结,一次性付清费用,不签长期,因为要考虑涨价可能性。
孙向晚结清费用搬了进去,四人挤在一个单间里,不过这也是暂时的,等几天之后开学,孙向晚和高杨肯定要各回各学校,参加军训,新学期开始无数事情要做,肯定见面的机会要减少。
然而他们并没有时间去发愁,因为要赚钱,赚钱,赚钱!
金孟暂时带着朱小野,高杨和孙向晚想办法和学长学姐们勾搭到一块,循循善诱,想办法问出赚钱的法子。
学长学姐们还是很热情的,暑假的学校有考研党没回家自习室苦学的,有只是不想回家在学校打游戏的,还有各种为开学做筹备的,其中一个海南学姐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干卖被子的事情。
学姐皮肤黝黑,海南人的典型皮肤,明眸善睐,爽朗热情,长发扎成马尾,看着干练大方。她没藏私,因为没什么好藏的,大学里的赚钱并不是你赚钱了我就赚不了,各凭本事,能人赚大钱,普通人赚小钱。
她去年一个人在学校外的宾馆门口摆摊卖被子,被子卖的比学校价格低二百,还有二百的利润,一半入自己的腰包,另一半分给把学弟学妹介绍过来的人,两天赚了八千多。战斗力彪悍,比学校一些社团加起来做的都多。
学姐请他俩去喝奶茶,给孙向晚换成咖啡,高杨则是被学姐推荐喝烧仙草,第一次吃奶绿,高杨有点不习惯,觉得味道奇奇怪怪,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
学姐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入骨,高杨一个一闪而逝的眼神都能被她抓到,笑道:“我开始也不习惯这里的东西,不过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学姐今年大三,上大学以来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学费生活费全是自己来,偶尔资金周转不过来,也不会问家里要钱,而是朝男朋友求救,借钱会打欠条,还上的速度非常快,从不拖延。
跟录取通知书一同发过去的还有一本开学须知,里面再三强调到学校不要买别人推销的东西,高杨就这个问题问学姐学校不会阻止么,学姐听了哭笑不得,开始大吐苦水。
“我已经比学校仁慈多了,学校后勤部卖的被子那是什么东西啊,进价一百的东西居然好意思卖五百五?还吹嘘自己的多好多好,全校最赚钱的就是他们了,校内摆摊一天也要交费用,还要打申请表,不然我为什么跑到学校外边的宾馆门口卖……就这样还有人举报我结果城管过来抓人,妈的……”学姐忍不住爆粗口,“搞得最后还要我男朋友过来保释,老子真是委屈死了……”
高杨忍俊不禁,“别生气了学姐。”
海南学姐摆摆手,“都过去了,没什么,钱该赚还是要赚,不行我还是要诅咒一下,举报的人没有小鸡鸡……好了喝饮料吧,喝完之后我带你们去市场看看,到时候拿货要从那边拿,我看今年能不能继续压价,要多赚钱啊,fighting!”她做了个大力水手吃完菠菜的姿势,不胜唏嘘。
学姐那些难处没有具体说出来,然而谈话间的信息还是泄露出来:家里不想她读研,想着本科毕业出来补贴家里,回家找工作……
关键是还干涉感情和婚姻自由,只要恋爱就必不可免谈到双方家庭,她父母不愿意她嫁得远。但学姐这种一心扑到赚钱生计上的女性,也不太可能找个躲在学校这最后的乌托邦里的男生,成天卿卿我我情情爱爱对星星月亮谈人生哲理,也不愿意回去。她男朋友已经参加工作,人在上海,两人异地,学姐准备研究生毕业之后如果还没分手就跑到上海结婚,找工作。
“回家的话,那点钱哪里够用?”学姐说到这里毛躁的抓头发,“月工资一千五,小城市,物价高的一逼,炒房团真可恶,台风怎么没把他们吹跑……”
高杨和孙向晚在后边缩脖子听学姐抱怨,却没有觉得厌倦,反而有种拉近距离的感觉,白手起家,拼搏不息,学姐会选择这边上学,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吧。
这个城市很大,没有人把具体目光放到一个小人物身上,奋斗拼搏总是能做出点成绩,好过在一个小城市什么小事都能闹得风风雨雨,连感情都要受到干涉。
“真是受够了!”三人进商场后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吹的全身毛发向后,躁意终于褪去。学姐又带上了笑容,直奔经常去的那家店,和老板唇枪舌战,杀价杀的脸红脖子青,最后终于成功的让老板每三套多送个凉席。
“学校到现在都没舍得装空调,哎,勤俭办学,艰苦奋斗,积极探索,求真务实,讲来讲去,就是不肯安空调嘛。”学姐说到这里眼睛发光,“不过管它说什么屁话,不安空调就不安呗,正好可以卖凉席,有钱不赚王八蛋。”
“或者买一送一送风扇,把广告打的响一点。”孙向晚插话道。
“诶,这是个好主意。”学姐看他的眼神带上了赞赏,“对了,你们是情侣关系?考到一个学校,不错嘛,祝你们百年好合。”
高杨满脸通红的摆摆手,“没……”
“不是情侣啊,那没关系,总能发展成情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少年我看好你哦,我看你俩现在就算不是八成也要是了,粉红泡泡简直要掀翻屋顶喔。”学姐调笑。
“确实是情侣,不过不在一个学校。”趁着学姐狂轰乱炸的空隙,高杨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完。
“啊,一个城市?”学姐终于领会意思了,“那也好,比异地恋好多啦,恭喜你们啦。”她看向孙向晚,眼神冒精光,“哪个学校的?”
“北大。”
孙向晚除了提建议,其他时候大多保持沉默,这时候开口,颇有腼腆的感觉。高杨知道他和陌生人打交道总不如自己得心应手。因为高杨大大咧咧的性格和粗壮的神经总是会开启伤害免疫,很多人和她说几句话就会发现跟这人说什么话她都不会恼怒,便会放得开一些。
而孙向晚则显得深沉了些,谈话便不容易放得开。他最近心情也算不上好,那天看完房子之后他的情绪一直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只是习惯性伪装,对外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啊,我当初的梦中情人学校。”学姐眼睛亮晶晶,“我想考那边的研,上错专业就像找错对象,想将就不甘心,想换又有风险。好好学吧,大学里读书如果能读出来,奖学金也会是一大笔收入,比起其他收入来说,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双赢,既拿到了钱,又保得了研,千万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对于学姐的悉心叮嘱,高杨记在心上,毕竟这些都是别人用时光总结下来的经验教训,即便用不到自己身上,起提点作用总是好的。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终于把该看的都看了该逛的地方都逛了,学姐和他们约好时间地点,下次再见,让他们这两天把校园熟悉一下。
房间累的只想躺下来,金孟看到他们进来之后有些敦促,高杨心想他又干了什么,想来想去也觉得他不能把房顶给掀了,让他老实交代行踪。
“大姐,我联系了许哥之前给我介绍的那家台球厅,我准备去那边工作。”金孟估计做了不少心理建设,这句话说得无比流畅,不知道演习了多少遍。
“未成年人能去么?”高杨不太清楚这边的规矩。
“能。”金孟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是地下球场。”
“确定不是地下赌场?不会有什么毒-品之类的吧?”高杨挣扎着坐起来,在床上盘腿看着他,“金孟,别骗我,也别隐瞒,不然到时候有你苦头吃。”
“不会。”金孟笃定的回答。
“我回头和你一起去看看。”高杨不放心。
“大姐,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金孟表情有些不情愿。
“我去。”孙向晚按住高杨的肩膀,“这种地方你还是少去吧,金孟也是为了你好。”
“二哥。”金孟眼神中带着哀求。
孙向晚长吁一口气,“先休息吧,我问学姐借了张饭卡,到学校食堂吃吧,以后咱们也只能吃食堂了。”
单间很小,高杨朱小野睡床,孙向晚和金孟打地铺,好在现在是夏天,暂时凑合凑合,等开学之后搬进寝室这边的空位就能留给朱小野和金孟了。
新的地盘,感觉一动不动呼吸都在烧钱。
高杨和孙向晚触类旁通,学姐告诉他们赚钱的办法,那基本不太可能拘泥于一所学校,接下来一周考察了北大附近的地理环境,想办法打点好关系然后卖东西,什么都能卖,只要能赚钱。
报道那两天人山人海,高杨忙的恨不得变身蜈蚣长一百对腿和手,靠着花言巧语坑蒙拐骗和抹黑学校后勤部把被子给卖出去,中间还遇到几个奇葩,帮忙把东西搬过去后又要退被子结果还放别人鸽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好在大多数人都是正常的,那个奇葩被高杨记下了名字,暗暗想着以后这种人肯定要绕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开学前孙向晚给高杨买了块手机,两人用的一个机型,都是诺基亚小板砖,平凡朴素的情侣机,可打电话与发短信,定难听无比的闹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功能。跟周围动辄彩屏和新兴的触屏机不能相提并论,但高杨依旧很开心。
搬家的次数多了,就会知道很多东西是不必要买的,她和孙向晚的人生哲学是舍弃,在买任何东西之前都会扪心自问,这件东西真的必要吗?以后会不会丢弃?每次这么想过后就会觉得,不买也无所谓,所以在搬家的时候需要的东西真的很少,那些曾经的衣物和被褥都直接卖掉或者捐出去了。
人生必需品很少,除了亲人不可舍弃外,其他的都会来了又走,甚至连亲人也是,前者被时间带走,后者被死神带走。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亲人,也终究不能陪一生,没有真的舍弃不掉,也没有什么东西真的能永远不失去。
高杨和孙向晚军训的时候,金孟陪着小野,等军训结束后,换成了金孟去看球场,高杨会带着小野上课。大学比高中管的宽松,老师不会管教室人有没有多,只会管人少了几个,点名查出勤,花样百出:一个班一个班点过去的、抽样调查的、一票否决制的、三次出勤不到不用参加考试的……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同学们纷纷用各种方式逃课,比如一个宿舍派个代表去上课点名就赶紧把人叫起来的、让室友带着病假条过去点名拿出来不点名不拿出来的、一张假条吃遍全部课程的……
高杨就这件事和孙向晚进行了讨论——两人也一致认为有些课不需要上,他们在大一开始选择性上课,逃课去上其他学长学姐推荐过的其他老师的课。
孙向晚仔细算过一笔账,一年学费是五千,上课时间扣除三个月假期就是九个月,每个月三十天只有二十天在上课,算下来一年也只有一百八十天在上课,一天课程平均下来不超过四大节,按照四大节来算,也就是七百二十节,事实上不会有这么多,按照五百节算一节课就是十块钱。
十块钱!够他们从前两人加起来的饭钱了,逃课出去兼职就违背了他们上学的初衷了,孙向晚入学奖学金到账后两人暂时没有生活费的忧虑,学费贷款可以从毕业找工作后开始还,再怎么辛苦也不会比从前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