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尤其是名校里各种名目上的赞助费用很多,国奖一等二等三等奖学金、企业奖学金、校长奖学金等等,虽然有一些比较难拿到,需要成绩非常优异,但好过牺牲学习时间去赚蝇头小利,王宝娜学姐也告诉过高杨,成绩和钱应该并重,优先考虑成绩,奖学金虽然不好拿但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那么多苦都吃了,自制力也有,为什么要不好好学习呢?”王宝娜学姐语重心长道,“这是学姐血和泪的教训啊,差一点点拿到一等奖学金……最后就是好几千块的差距,学姐悔的肠子都青了……成绩好家庭贫困的还可以拿到社会奖学金或者企业奖学金,动辄三四千,比起苦哈哈的在外边赚血汗钱,这钱是性价比最高的……”
高杨和孙向晚关系的维系变成了手机,每周末两人会有一个人跑到另一个人学校,一起在图书馆上自习,孙向晚和她各做各的事情,但那种心牵绊在一起的感觉非常温馨。
偶尔会带着朱小野一起出来散步,她会显得非常高兴,平时都是高杨带着她,孙向晚一般只有周末出现,而金孟回去的时候通常她已经睡下了。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比从前短的多,让她非常不习惯,但她很乖,从不乱提要求,只是非常渴盼能像从前那样每天都能看到家人团聚。
尤其是时间的脚步越来越靠近年关,高杨和孙向晚忙于期末考试,台球厅到这时候生意反而更兴隆,夜晚比白天热闹的多,金孟为了赚钱也忙的脚不沾尘。
金孟偶尔会不回家,但他会提前告诉朱小野,并且让她保密,不要告诉高杨。所以当高杨发现这件事后,怒不可遏。当时正是周末,她打电话把孙向晚也叫过来,暂时将朱小野托付给同一屋檐下的一个女生,然后气势汹汹的去金孟工作的地方。
那时候已经大年二十八了,天上飘着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了。
室内和室外是两重天,室外干冷,室内有暖气,但空气难闻,烟雾缭绕,沸反盈天。高杨瞪大眼睛找金孟,发现他背影的时候全身泛冷——他当时正在吞云吐雾,怀里揽着一根台球杆。
如果只是抽烟,高杨不会那么大反应,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抽烟的表情不对。
那模样很像是在吸-毒,表情梦幻。
高杨走过去之前孙向晚拦了她一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在这里面,给他留点面子。”然后他指了指门的方向。
那边应该是个后门,高杨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大刀阔步走过去,拍了拍金孟的后背。
他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转回来,一句“我暂时不想打球”说了一半,剩下半句被他吞了回去,像老鼠看见猫一样,声如蚊讷:“大姐。”
他的表情如梦初醒。
高杨伸出右手,手心朝上,皮笑肉不笑地说:“抽烟呢?也给我一根试试呗。”
“这谁啊金孟,你女朋友?看不出你这小子喜欢姐弟恋啊,胃口真好,挺漂亮的。”那人右手搭在金孟肩上,眯起的眼睛带着打量的意味,虽然嘴上说话不客气,但眼神并没有逾距。
“别乱说话!”金孟侧头小声呵斥他,顺势将手上的烟掐灭。
“跟我出来。”高杨说话严厉。
金孟旁边跟着的那个少年脸色立刻不好起来,以为高杨是来踢馆的,站起来就要和高杨对峙,“说话客气点!”
金孟连忙把他按下去,“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别跟出来。”
少年眼神带着威胁,眯眼看着高杨,但金孟的态度又让他觉得迷惑。
孙向晚等在后门那边,高杨过来之后跟着她一块出去。
金孟知道在劫难逃,索性破罐子破摔,烈士就义般大无畏的走了出去。
后门是一条小巷,没有灯光,就着室内泄露出来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有电线杆儿,但灯泡没有亮,大概有破坏分子拿石子给打碎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在这边安灯泡了。
趁着错身,金孟把口袋里的那盒烟扔到地上。
孙向晚扭头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眼神有探究,但余光瞥见那烟盒的时候便已经了然。
金孟朝他摇摇头,示意不要给高杨说。
孙向晚眼睑垂下,好像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保持沉默。
金孟心中明白二哥根本不会管他做什么,在这个家,二哥提供了大部分的经济支持,但对于他们的关爱,实际上并不如大姐。就像当初决定收留他或者朱小野的人是大姐而不是二哥,但大姐决定的事情,二哥不会反对,而是给予其他支持。
高杨站定,孙向晚站在她旁边,金孟站到高杨对面,低着头。
“烟掏出来。”高杨命令金孟,声音冷厉。
金孟强挤出一丝笑,“大姐,那是最后一根,没有烟——那东西对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吸了。”
“给我。”高杨重复一遍,“你再撒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真没了,大姐,不信你搜。”金孟举起双手,示意来搜身,“那是别人递给我的。”
高杨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他一眼,看到瘪平的口袋,心中了然,沿着出来的路回去找,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在电线杆的身后发现了那盒烟,躬身捡起来。
金孟无奈闭上眼睛,垂头丧气:“大姐。”
“打火机呢?”高杨从里面拿出来一根,装模作样的闻了闻,她闻不出来烟到底有没有加料,只能这么诈金孟。
金孟向孙向晚投出求救的眼神。
孙向晚回以无可奈何: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金孟不知道高杨发火是什么样,但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极少发火,一种是怯懦软弱的人,不敢朝人发火;另一种是克制自己发火,因为发火的后果很严重,他直觉高杨属于后者。
他的直觉和女人一样精准,高杨极少发脾气,因为这世界靠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也没什么人让她动气。从前在小学有人嘲笑孙向晚的腿,她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去打了对方一顿,还嘲笑一句“孬种才给家长告状,你去告状啊”,结果成功的让对方不告状,怕高杨在学校大肆宣扬他是个孬种;中学有人嘲笑她,话说的很难听,高杨反击方法也狠简单粗暴,打了他背一下,把杯子都打破了,让对方去告老师,随便告,她不怕,当然结果是对方没有告,哪怕老师当时离教室门不远,他从此不敢说高杨一句坏话。
高杨的人生只打过这两场架,却成功塑造了凛然不可冒犯的形象,长着一张秾丽的面孔,却生人不敢靠近,见她和见教导主任一样。
“在……裤兜里。”金孟主动献上打火机。
高杨手指夹着烟,垂眉敛目的样子很性-感,孙向晚目不转睛看着她,欣赏她这种美,顺便看她如何教训高杨。
高杨做任何事情他抖不会劝阻,甚至可以在旁边助纣为虐。
“啪”的一声,火机冒出火,蓝色的外焰裹着橘色的内核,将香烟点燃,金孟见大姐竟然真的将烟凑到嘴边作势要吸,伸手就要躲下来,被高杨躲开,眉梢扬起,视线直视他:“你抢什么?我抽根烟,你在怕什么。”
金孟缴械:“大姐,这里面加了大-麻,你别抽,会上瘾的。”他之后又加了一句,“你还是别管我了,大姐,你……”
高杨点点头,一把攥住剩下所有的烟,打火机持续不断的冒火,估计温度灼手,把所有烟都点燃,终于松手,火机坠地。
金孟的视线随着火机坠地而移动,高杨手腕灵活,那些冒着温暖橘色火星的烟全部被她握到手中,硬生生她手掌捏灭,碾成齑粉,掉落在地。
金孟震撼,孙向晚眼神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伸手就要把她的手抢过来掰开看看。
“你刚才说什么?”高杨的手被孙向晚撷住,眼神凌厉,盯着金孟,“你再说一遍。”
“大姐……”金孟看到高杨掌心被火星灼黑,隐隐有羽毛烧焦的味道,那些话说不出口,因为它只会残忍的将刀插-入最亲的人的心脏。
“你想说让我不管你,你怎么不早说呢?”高杨反问他,“当初你要是不来家门口,我会管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想受管教了是吧?”
“不是。”金孟很有眼色,急忙把话题转回来,不让高杨的怒气值往上增加。
“让你说话啦?闭嘴。”高杨呵斥,“让你这么早出来工作有我一部分原因,当初如果能在你身上倾注更多关心,我想成绩也不至于无可挽救,我必须承认这是我的责任,救了你应该管你的……可我没有怎么关注,但……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做犯法的事,你是把我的话当西北风了是不是?谁让你抽的?”
金孟死也不敢说是他在兜售掺了料的香烟,或许只是不想让自己在高杨那边的形象真的坍塌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心中对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懊悔,却因为高杨的痛心疾首感到那么一点后悔——他辜负了大姐,让对方忧心忡忡,这是不该的。
“对不起,大姐,是我不该动那些东西。”金孟的背躬的不能再躬,简直要将自己折成一半,“我……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
“我都不信你的保证了。”高杨嘴角的笑有点凄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